以前蘇老三日子家的日子過得不如蘇父等兄長,別家豐衣足食,他家粗茶淡飯,難免就生些是非,如今有了李家給的一百兩銀子和李氏進門的部分嫁妝,蘇老三得意洋洋之餘,再無嫉妒怨憤之語,幾家的相處反倒空前地平和。
蘇老三和蘇三嬸不鬧事,蘇家上下都好過。
秀姑一家才回來不過三四日,就感受到了這種氣氛。
算是蘇大偉冥婚帶來的好處?秀姑好笑地想。好笑之餘,又帶著三分嘆息,倘若蘇大偉活著,正是娶妻生子的年紀,何必用一場冥婚來滿足為人父母者對兒女的慈心。
蘇大偉冥婚儀式結束後的幾日,趁著尚未回城,秀姑命婆子把後院的菜地種上,又命長短工把家裡稻穀和玉米曬乾,麥子種下,諸事打理妥當,張碩也在這段時間裡見了蘇大哥和江玉堂等人,又請了雲天瑞,共同解決目前的競爭事件。
秀姑有自知之明,沒有插手這件事,一則是她沒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二則兩家靠種菜發家致富的主意雖然是她出的,但是她不可能一輩子替他們解決各種煩惱,其實她也不太喜歡孃家事事都問自己意見的行為,譬如這件事,譬如滿倉的婚事,若是自己出的主意帶來的永遠是好處也就罷了,若是偶有不好的時候,恐怕就容易遷怒到自己身上。
看似是她想多了,實際上卻是人之常情。
秀姑本身就遇見過。
偏偏自己這樣的想法無從吐露,秀姑只好暗中決定以後再不多嘴攬事。本來她就不太想把賣菜的事兒攬上身,想讓孃家和江家自己想辦法解決,自己家從旁協助,只是事關整個大青山村的將來,終究還是得張碩出面。
讓蘇家和江家束手無措的事情,對於張碩和天瑞來講卻很簡單,無他,二人的人脈非蘇江兩家和別村可及,所以很快安排好了大青山村瓜果菜蔬在縣城和府城的銷路。
無論賣什麼東西,最主要的就是銷路。
有了銷路,其他都是小事。
除了府城裡和雲天瑞有所來往的幾個大戶人家,以及縣城的李家和馬縣令、林主簿家這幾家外,張碩從中牽線,大青山村的瓜果菜蔬供應駐守府城的軍隊,並簽訂了契約。駐守府城的軍隊在城外紮營,多在僻靜之所,距離大青山村反倒比府城近些。
張碩有這樣的門路,也是有原因的。
張碩豪爽好客,整個桐城裡有一大半兒的販夫走卒和他有交情,其中有一個賣狗肉的叫王二騰,他的結拜兄弟在軍營中當差,管的就是火頭軍,和張碩一塊喝過酒吃過肉。
明白其中緣由後,眾人無不佩服。
秀姑則暗中嘆息一聲,難怪大家都說“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別看張碩結交的這些市井之徒都沒有什麼地位,結果卻幫了張碩的大忙,果然仗義。念及於此,秀姑暗中決定日後更要善待這些人,不能因地位高低而有所小覷。
解決完這件事,張家回城,秀姑特地打酒滷肉,謝過王二騰等人,本以為生活重歸於平靜,不想十月份衙門有吏致仕,既無後,又無徒弟,也沒有人捐官,便有人舉薦張碩繼任。
雖然常說官吏二字,實際上,官和吏大有不同。
官是天,吏是地。
官有品級,吏不入流。
官是士,而吏則介乎士和民兩者之間,幾乎算是後者。
官是朝廷命官,吏只能以工代幹,服役於衙門。
官員多是從正途出身,主要是靠科舉考試,其他或是蔭封,或是捐納,皆前途無量,而吏員或是由人舉薦,由官員選拔,或是捐納,或是父傳子、師傳徒,有不少朝代的吏員都是一時為吏,終生為吏,即便由吏出仕為官,也難做到三品。
不過對於張碩而言,衙門的吏員地位可比里長高得多,尤其此次舉薦他做的吏是典史,是掌管緝捕、監獄的屬官,直接越過了刑房好幾層低階小吏,捐個典史還得將近兩銀子呢。
不止如此,典史一個月有三石米的俸祿。這份俸祿並不是朝廷發下來的,而是由各地府衙從賦稅中截留下一部分,然後發給下面的吏員,有的地方按時發,有的地方則會拖欠,但看馬縣令的為人,決計不會拖欠,再說張碩不缺這份月米,缺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