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祖父和父母關切中難掩焦急的眼神,壯壯來不及放下揹負的藤條箱子,急忙擺手道:“阿爺,爹,娘,你們別急,是好事,沒有壞事。”
聽到好事二字時,老張和張碩夫妻頓時鬆了一口氣,秀姑忍不住輕輕地拍了拍壯壯的肩膀,十四歲的少年長得比她高了一絲,道:“好事固然歡喜,但只要不是壞事,家裡就放心了。跟娘說說,是什麼好事?”
話音未落,他們出來時,正在臥室中酣睡的孩子突然大哭了起來,秀姑來不及聽壯壯的述說,一面往屋內走,一面道:“不用想,必是小四。”
進屋一看,果然是小兒子在嚎啕大哭,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三兒子睡得倒還安穩,但是被弟弟的哭聲驚擾,眉頭皺了皺,嘴巴微微張開,似乎也有哭的跡象了。秀姑見狀,急忙抱起小兒子,檢查過襁褓和尿戒子後重新包好,又是拍,又是哄,不消片刻他就止住了哭聲,他哥哥的耳畔沒了哭聲,繼續沉睡。
秀姑抱著小兒子出來,只聽張碩道:“阿秀,壯壯要參加縣試了!”
聞聽此言,秀姑不禁一呆。
她記得以前張碩說過想讓壯壯十五歲參加科舉,在壯壯提起須得記誦四十多萬字的書籍並數百萬字的註解後,就按下了迫切的心情,決定看壯壯的學業。而壯壯自覺不才,認為自己十八歲能考過就不錯了,也想晚些參加,怎麼今兒忽然說要參加縣試了?
仔細一問,秀姑才知道是耿李書院裡的先生認為壯壯雖然沒有把所有的四書五經都學完,但是四書五經本身就不是朝夕之間能學完的,多少中了舉人的還在鑽研,何況壯壯這些年紀的少年?壯壯的功課好,人品出色,做的文章頗知民生,很務實,而詩詞歌賦則新巧有靈氣,讓他去試試,縣試說難不難,說簡單不簡單,只要本身有才氣有運氣,幾乎可以透過。
壯壯的同窗王信之兄王誠十四歲中秀才,也沒有背完所有的四書五經和註解。
先生認為可以參加縣試的年輕學子不止壯壯,功課比壯壯更好的滿倉亦是其中之一,王信已參加過一回縣試,有了些經驗,今年打算繼續參加。
壯壯和滿倉兩人從啟蒙到如今有七年光陰,在寒門學子中算是學習比較長的人了,秀姑頷首道:“壯壯先生說得對,去試試也好,我們壯壯天縱奇才,滿倉又踏實用功,得了不少貴人指點功課,說不準一次就高中了呢!”
就算不能中,也有了經驗。
當然,這句話不吉利,秀姑藏在心裡沒出口,越是參加科舉的人,越是聽不得這些話,就像東西掉在地上都不能說落地。
秀姑覺得書院裡先生考慮得周到,大概就是想讓這些年輕學子去試水,然後積累經驗。
縣試由縣令主持,壯壯昔日得馬縣令的青睞,亦得了不少指點,後來轉教滿倉,對馬縣令的性格比較瞭解。所謂瞭解,就是清楚馬縣令是喜歡和民生有關的務實文章,還是喜歡具有華麗辭藻的文章詩詞。古往今來很多學子都會打聽主考官的喜好並且在考試中迎合,如果做了一篇極好極樸實且言之有物的文章,偏偏遇到一個喜歡華麗辭藻的主考官,那麼這個學子可能依舊會考中,但名次就很難說了,如果好文章配上好辭藻,說不定就高中了。
所以,有的學子在參加春闈時名次很低,殿試後的名次則很高,反之亦然,這就是因為主考官不同,喜好不同,導致了名次的不同。
老張臉上都是笑容,皺紋舒展開來,道:“壯壯,聽先生的,去試試。”
壯壯站在秀姑的身邊,探頭欣賞睜著一雙大眼的幼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白嫩嫩軟滑滑的腮幫,心想怪不得大家都說兩個小弟弟像自己,這麼一看真像啊。想完,他接著小心翼翼地把小弟弟抱在懷裡,聽了祖父和母親的話,他笑道:“阿爺,爹,娘,你們放心吧,我就是打算和滿倉哥哥一起去試試才回家的,先生準了假。”
“家裡該給你準備什麼?先生說了沒有?沒說的話,叫你爹去打聽打聽。”張家幾十年都沒人參加過科舉,老張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急得在屋裡團團轉。
壯壯忙道:“該準備的東西先生都交代了,而且王信參加過縣試,我也問過他了。”
張碩和秀姑都看過書,對此有些瞭解,唯獨老張不知道,忙問準備何物,壯壯老老實實地道:“先是履歷,然後是互結書、具結書。”
“履歷我約莫能猜到,就是寫戶籍年紀祖宗,互結書和具結書是什麼?”
張碩笑著為老父解釋道:“我看過和科舉相關的書籍,履歷可不止是戶籍年紀和祖宗,應該是考生的姓名、年紀、籍貫、體格和相貌,同時填寫曾祖父、祖父和父親的名字以及是否在世等詳細情況,這些倒是容易弄。那互結書就是去參加考試的五個考生,相互擔保對方不作弊的保單,這個得找品行信得過的考生,不然有一個作弊,五個人都得連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