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不是別人,卻是最近常來買肉的米氏。
張家大門敞開,張三嬸和秀姑說的話米氏在門口都聽到了,自從她幸運地撿了那隻金元寶,買地買牛蓋房,日子過得好了,雖然依舊坐席搶菜、走街串巷地說長道短,但是小偷小摸等劣行漸漸減少了,逢人三分笑,處處與人為善。
她裝作沒聽到,走進來笑道:“秀姑,你和張家嬸子說啥呢?”
秀姑即使知道米氏近兩年的改變,對她也是淡淡的,並未親熱起來,自然不會在她跟前說張三嬸的不是,遂笑道:“沒說什麼,嫂子來買肉?我叫阿碩給你割一塊肥肉。”
“不忙,不忙,我今天不買肉,前天才買二十斤肉醃上,夠我們家吃到過年了。我家虎子上回放假家來說向吃肘子,十八日晚上回家,十八日你家殺豬給我留個大肘子,我飯後過來拿!”米氏笑容燦爛,她手裡有錢又有地,近來季季豐收,又不用交稅,家裡堆積了許多糧食,日子過得十分快活,也捨得買肉了。
米氏雖有劣跡,卻很有見識,耿李書院不收桐城學子的束脩和食宿之費,她立刻就將虎子送進書院裡上啟蒙班,逢九放假,為的就是能認得幾個字又能省下幾口嚼用,半大的小子吃死老子,虎子如今的食量堪比大人,反正她買得起紙墨。
“行,我記著了。”秀姑點頭答應,無論如何都不會把生意拒之門外。
張三嬸在一旁聽著,面色陰沉如水,轉身就走。
秀姑只當不見,倒是米氏有點打抱不平,“這是什麼人啊?以前你家對他們家多好?請她縫衣製鞋,或者蒸饅頭烙煎餅,你家老公公從來沒虧待過她,哪怕她手腳沒別人麻利也沒想過找別人一直都找她。自從她家騙了江家的錢,尾巴翹上了天,在你們跟前傲得一頭屎,別說村裡其他人了。如今錢揮霍完了,找上你們家,你不讓她兒子來做工,她就恨上你了?”
別看米氏有時候討人厭得很,做事不讓人待見,可是說話往往一針見血。
秀姑淡淡一笑,沒有介面。
米氏素知秀姑不愛在人前說是非,當即轉移話題,提醒道:“你家這個三嬸子的心眼子比針尖還小,最是見不得別人比他們家過得好,你小心點,留心她在村子裡給你使絆子。她也不想想誰家的錢是大風颳來的?哪個銅子兒不是辛辛苦苦賺來的?有幾個像我這麼幸運能撿到一個沉甸甸的金元寶?自己不想方設法把日子過好,慣常眼紅別人,當我不知道從山上下來時她和金氏扒了死人身上的寶貝?一個白玉佩在府城當了一百兩銀子呢!”
秀姑不由得想起下山時自己一家在路上見到被扒走佩飾的有錢人屍體,當時還感慨了一番,她明白自己一家人見到的有可能不是遭受張三嬸一家作踐的屍體,沒那麼巧合,於是好奇地道:“嫂子,這些你都知道?我沒聽說過。”
村子裡什麼秘密都瞞不過米氏的耳目,主要是因為村中婦女本身就藏不住秘密,有什麼話都不吐不快,可是米氏不是沒造過謠,秀姑還記得,所以不是很相信她的話。
“你又不愛出門,哪裡聽說這件事?我都看見了,金氏深一腳淺一腳跑得可快了,一把就先拽掉了死人手上戴的金鎦子,上頭鑲著綠瑩瑩的寶貝,據說是寶石。可惜啊,有錢拿她沒命花,他們家不就金氏一個人得瘟疫死了?一定是報應!”一說到別人家的事情,米氏立刻來了精神,口沫橫飛,滔滔不絕,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
當時,米氏也瞅見死人身上的珠寶東西想扒下來,偏偏她在山上二十來天吃不飽喝不足,渾身沒力氣,落在金氏後頭了。
秀姑聽米氏說起這段往事,語氣滿是遺憾,臉上全是懊惱,她撲哧一笑,米氏沒搶到寶貝心裡頭酸著呢!怪不得記了這麼久都不忘。
米氏也知道自己的心態不對,可是她一向如此,也沒法子改了,揮一揮手,道:“不說了,不說了,越說越來氣,我要是能趕在金氏前頭,金鎦子白玉佩就都是我的了,我家還能再買二十畝地!明天山後大黃村黃老爺家在村裡唱堂會,你們去不去看?”
“什麼堂會?”秀姑頭一回聽說。
“就是黃家給黃老爺祝壽的堂會,請了戲班子在村裡搭戲臺子地唱,為了讓場面熱鬧些,十里八鄉的百姓都能去!我上一回看堂會啊是五六年前,沒想到如今又有堂會了。”
提起堂會,米氏高興得手舞足蹈。
村裡百姓請不起戲班子,府城裡、縣城裡大戶人家唱堂會都在深宅大院子裡頭,外人輕易看不到。百姓要想看戲,唯有等人在村裡擺堂會才有幸看到,不管是附近哪個村子裡唱堂會,基本上人人都不遠數十里的路程前去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