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李徵鴻、李夫人也是一番苦鬥。雖說李徵鴻力道奇大,但畢竟上了年紀,一來不能持續打鬥,二則也不再輕靈,揮棍時不免些遲緩。而對手又是一名好手,即便他在一開始取得點點優勢,也很快便被對手發現破綻,未有幾招便落了下風,此刻已是使盡渾身解數方才不被對手所傷。饒是如此,恐也難再支撐。至於李夫人,雖然修為不弱,又身輕如燕,輕巧自在,卻終是女流之輩,何況對手武藝還勝過她。短時辰內,她雖能佔些小便宜,時間一久,也漸感吃力,落了下風。
那赤手空拳的蒙面人率先發難,右手捏起劍訣,朝李逸點去。李逸將李鈺方在身後,便要上前與黑衣人過招。不料李慕元已趁他放下李鈺的空隙迎了上去。黑衣人見是李慕元,二指換做掌,帶著厲風直劈過去。李慕元亦揮掌相迎,兩人交手十幾招,這才是第一次硬碰。
只聽“砰”的一聲,自雙掌相撞處掀起一股勁風,彷彿周邊的空氣已被他二人以真氣控制,形成一個圓形氣場禁區。兩人一掌過罷,未分出高低,又紛紛使出左掌,同樣産生了駭人的氣場。緊接著,兩人又急速對上數掌,依舊平分秋色。驀地,黑衣人卻趁李慕元的注意力在對掌之上時,橫腿踢出,帶有極為深厚的內力,動作迅速、果斷猛烈。李慕元避之不及,小腹中了招數,橫飛出去。李逸大駭,忙攙扶起他,問道:“爹爹,你沒事罷?”李慕元右手捂著小腹,嘴裡大噴一口鮮血,嚇得李逸與李鈺都慌了,卻聽他擺開李逸的攙扶,抹了血跡道:“只是吃了個小虧罷,不礙事。”這時,李徵鴻與李夫人都暫時擺脫對手,靠攏李慕元。而那兩名黑衣人亦已圍了過來。
李慕元揚起嘴角,對眼前傷他的黑衣人道:“破雲掌、烈風腿,閣下是江湖浪子林敬業罷?”那黑衣人一楞,卻取下了面紗,只見面容清秀,氣宇非凡。一雙眸子如夜空般深邃難明,正是那江湖浪子林敬業。林敬業皮笑肉不笑,道:“李大俠好眼力,這都被你識破啦!”李慕元笑道:“孤兒奮力學功夫,弱冠成名銳氣無。自是忠肝俠士類,一杯薄酒敬江湖。想不到初次與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林敬業林大俠過招竟是這種場合!那麼餘下幾位便是冷麵生寒布衣、一葉輕舟古亦舒、冰火雙歸龍嘯天罷!看來我李某人在江湖上還存有幾分威望,竟然需要四位大俠聯手。嘿嘿……”餘下三人也紛紛取下面紗,果如李慕元所言,一個不差。事到如今,他們都覺得眼前人今夜是必死無疑,對於死人,也便不必隱瞞了。
龍嘯天冷笑道:“看來李大俠也不過爾爾,惹得我們忒費心思啦。”李慕元笑道:“凡事不到最後,還是不要妄下定論為好,免得功敗垂成,要多難堪有多難堪。”林敬業道:“李家已經被我們重重圍住,難道你們還能長出翅膀飛出去不成?想此刻,你家大門口那些家丁,已是一個不剩了罷。”此時的李家大門口,黑衣人已經與李府家丁混戰,人影閃動,火光搖晃,只見劍影一閃,一注鮮血噴滿了大門,看上去分外森人。李家家丁人數本就不多,且都是武功平平之輩,不比四大高手帶來的人,其中不乏有武功卓越之人。只見一人身影一閃,手中長劍晃動,一霎便倒下了三個家丁。另一側,一個黑衣人騰空翻越,自兩個家丁頭頂飛過,待他落下之時,那兩家丁已然喪命。
李慕元冷哼一聲,怒道:“即便如此,我也要拉個來墊背,看你們誰來罷!”這一怒,倒有一股捨身求仁之豪情。李老爺子也帶著霸氣喝道:“小兒休要張狂,老夫縱橫江湖的時候,你們還不知在哪喝奶呢!待我也拿個人頭,也不枉我忠義此生啦!”李逸仍是面無表情,握緊手中長劍,欲要不死不休。卻見李慕元將頭微微偏向他低聲道:“逸兒,待會我與你娘親、公公拖住這四人,你帶你妹妹快逃罷!”李逸一怔,心裡終是軟了。其他人心照不宣,都已決意留下。李慕元更想著,便是得個不孝的名號,也認下了。
李慕元說罷,一招“水濯妖蓮”打向他面前的林敬業,同時腳也不閑著,一招“綠水秋波”踢向旁側的古亦舒。兩人均是大駭,未能料到對方在如此劣勢之下還主動出手,於是慌亂接招,紛紛後退了兩步。老爺子積蓄了些許氣力,幾乎與李慕元同時出招,驀地躍起,舉杖朝眼前的龍嘯天劈下。龍嘯天知會不可硬接,側開身子,柺杖自他胸前落下,愣是將地板砸個粉碎。一擊未成,老爺子直接橫甩柺杖,又將龍嘯天逼開半丈遠。
李夫人也不閑著,與寒布衣再度交手。兩人招數層出不窮,李夫人自是取巧多些,那寒布衣卻是憑實力過招。一時間,這院落中又打鬥了起來,劍花閃動,拳腳相交。李逸用腰帶將李鈺綁在背後,待要離去,古亦舒已刺來幾劍,李逸拆招過罷,忙輕靈一躍,主動朝古亦舒刺去。劍花相交,光影攢動,此時比的是劍術,李逸倒也毫不遜色。
無奈古亦舒越鬥越勇,竟然與李逸相持不下。李逸還揹著李鈺,定然不能久耗,於是劍招越出越狠,不多時兩人已經拼了二十餘招。李慕元一掌劈開林敬業,身子一繞,到了古亦舒身後,逼得古亦舒慌忙轉身接下他的殺招。待林敬業再次殺來,李慕元又與之拼了幾掌,胸膛已隱隱發痛。
李逸軟劍顫鳴,趁古亦舒接下李慕元的殺招後的空隙,迅猛一劍刺去。古亦舒大駭,又舉劍相抗,料定這一招定難接下,已是做了受傷的準備。不料李逸劍鋒一轉,自他旁側劃過。他頓時了悟這是虛招,其真實意圖乃是要趁機躍出包圍。於是古亦舒忙變守為攻,長劍朝李逸疾刺。李逸早已料知對方會有這招,頭朝旁側一偏,劍自他肩頭刺過,並未傷到他。卻聞得背後哇的一聲,小女孩李鈺大哭了起來。李逸大驚,但依然快步躍出包圍,心想著絕不可半途而廢。境況如此,他也不當即停步,身影再閃,急速離去。
李鈺哭聲不止,原來長劍未傷及李逸,卻打她臉頰劃過,在她那粉嫩的臉蛋上留下了一道約一寸長的血痕。此時血淚混合,看者不忍;哭聲陣陣,聞者揪心。李逸暗自咬牙,卻不能再回頭尋仇,只得揹著嗷嗷大哭的李鈺極速離去。消失在長廊盡頭的時候,他回頭已見大門那端湧進了一群黑衣人,而李徵鴻顯然已幾乎虛脫,那古亦舒則提著長劍極速朝他追來。
到了後院,李逸躍上一匹馬,奪門而出。迎面而來的一群黑衣人不知所措,四散躲開,徑直讓他離去。古亦舒忙著跨上一匹馬,出了後門,對黑衣人怒道:“愣著幹甚麼,追呀!”一揮馬鞭,直追李逸而去。
李慕元早些已經負傷,此刻有過來諸多黑衣人幫手,見古亦舒追李逸去了,卻是抽不開身。一時擔憂李逸,被林敬業尋出破綻,頓時又受了幾掌。忽聞李夫人一聲慘叫,她左肩上已被劃開一道口子,血流不止。老太爺被龍嘯天的砍刀逼退,此時已是毫無招架之力,對手又揮刀猛砍,一刀勝過一刀,最終被手裡的柺杖震得生疼,一個疏忽,柺杖也被挑飛。但老爺子畢竟是個狠角色,做困鬥之獸,又凝聚起強大的內力,生生接住對方劈來的刀,縱身一踢,反將龍嘯天踢開兩丈有餘。
李逸騎著馬直奔東方,已逃離了李府兩裡有餘,此時前方微微泛白,已是天光時候了。他驀地想起,東臨大海,此路竟然是一絕路!方才逃亡之時,慌慌張張,未曾想起,現在想來,一身冷汗襲來。於是調轉馬頭,卻見李府處一片通紅,竟是黑衣人放火燒宅,不由得心頭一恨。而古亦舒已駕馬追來,橫在他眼前,他身後還跟著十幾個黑衣人。
李逸心下感嘆:“真是天亡我也!”再度調轉馬頭,跑出半裡,放了馬,踏到絕壁之巔,倚著大海,手持軟劍,等著黑衣人追來。李鈺已被李逸點下xue道,此刻已經昏睡過去。李逸低聲道:“妹妹,哥哥無能,怕是救不了你啦。命該如此,你莫要怨大哥。”
不多時,黑衣人追來,幾個率先圍了上去,想是李逸年紀輕輕,不足為患,先逮到或許還能得個獎賞。誰料他手中軟劍一揮,只聽一聲清脆劍鳴聲,前邊三黑衣人已經死於非命。餘下人大駭,一時竟然不敢動手。古亦舒大怒,道:“一群廢物,都讓開!”他跳下馬來,手中長劍已朝李逸疾馳而去。李逸不敢大意,手中軟劍橫在身前,唰唰兩劍,拆了古亦舒的“直搗黃龍”,身子卻被逼得向後邊退了半步。
絕壁上,風正在勁頭,無休止地肆虐。絕壁底下又有陣陣海浪聲,站在邊上聽,只教人心驚肉跳。兩人彼來我往間,已經過了十餘招,未分勝負。古亦舒忽然出招淩厲,已暗用了內力。又過了幾招,李逸明顯不敵,畢竟他才十七歲,劍術精巧,內功卻相差甚遠。
又拆了十餘招,李逸身上已經劃破了數道口子,淺的見血,深的見骨,甚是森人。眼見李逸便要被古亦舒拿下,黑衣人背後傳來馬蹄聲,藉著黎明的微光可見,那是一個黑衣人。近了,原來是那不帶兵器的林敬業。李逸憑著輕巧,將古亦舒逼退一丈,暗忖:“那黑衣人來啦,想必爹爹他們已經……唉!”他仰起頭來,將手中軟劍插進劍鞘,心下又道:“這劍乃是家傳寶劍,配合自家功法方能展出最大威力,承蒙爹爹看重,這般早就傳予我。可惜呀,孩兒無能,恐命喪於此啦。李家無後,便帶它一同走罷。”
古亦舒見他收了兵器,知曉他意欲如何,當下疾步上前,要親手殺了二人。李逸微微一笑,身子往後一倒,古亦舒已然來不及了。只見那綁在一快的二人如石塊一般,速度愈來愈快,近二十丈的山崖很快便到了底,身影淹沒在激起的浪花中。
身影沒入,聲音被海浪咆哮蓋過。風還在吹,彷彿甚麼都未曾發生。古亦舒呆呆看著李逸落下的那處,不由得嘆了口氣,回身下了山崖。林敬業下馬迎了上來,道:“那二人如何?”古亦舒道:“被我殺啦,屍體拋進了海裡。”古亦舒這般說道,自是為自己攬功,若道他們跳海,自然比不上被他殺了再拋屍入海。
“如此,古兄功不可沒呀。”林敬業笑道。古亦舒也洋洋自得。驀地,卻見林敬業嘴角泛起絲絲冷笑。古亦舒一怔,胸口已被狠狠拍了一掌,身子橫飛出去,落地後又大吐一口鮮血。“林敬業,你……”古亦舒滿是不可置信,怒視著他。
林敬業笑道:“如果你死啦,那這功勞豈不歸我啦!”古亦舒目眥欲裂,奈何剛剛那一掌已讓他遭受重創,此刻定然不是林敬業的對手。他仍舊不甘,吩咐身旁的黑衣人去殺林敬業。他自然知道身旁的人聯合起來也不是林敬業的對手,之所以如此,乃是吸引林敬業的注意。
哪知那些人早已受了林敬業的收買,這時竟沒一個肯動身,相互對視一眼後,都倒戈相向,劍指古亦舒。古亦舒起身,大罵他們忘恩負義,揮劍斬了兩個帶頭的人。餘下人更是憤慨,蜂擁而上。林敬業見狀,大笑一聲:“看來古兄的死士也都是識時務之人啊,哈哈!”便極速擠開黑衣人,舉掌朝古亦舒劈來。
古亦舒冷笑,縱身一躍,直接越過人群,落在了自己的馬上。同時手中的劍一轉,旋轉著飛了出去,徑直掃斷了林敬業騎來的馬的前腿。那馬嘶地一聲,倒在了地上。林敬業呲牙咧嘴,眼見古亦舒絕塵而去,已然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