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五殿下怎會在這兒啊?這裡似乎是女子起居的內宅呢。”風流慣了的寧王世子“啪”地一聲甩開摺扇,一雙多情的桃花眼裡流轉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寧王世子與五皇子不和,這是京中的公子哥兒都知道的事兒。除了寧王世子,看不慣沈冽的貴公子也有不少,因此寧王世子這明顯帶著嘲諷之意的話一出口,就引來了不少人同樣嘲諷的嗤笑。
“五殿下,能不能同我們這些同窗說說,您身邊這位姑娘是誰啊?”說話的這位是安樂侯的次子,幼時做過三皇子的伴讀,和諸位皇子們一同讀過書的。
“小侯爺莫是看錯了,那哪裡是什麼姑娘,她身上穿得分明是下人服飾,看樣子,似乎只是丞相府中的粗使丫鬟。”戶部尚書的三子是這小侯爺的跟班兒,此時他亦是附和著“老大”的話。
這下子,笑聲便從錯落站著的男客中爆發出來,更有甚者,因笑得太過力而疼了肚子,
洋洋得意的表情凝固在方蕘臉上,她本來走在女眷前頭,想要第一時間看見方晚狼狽的醜態,可是眼前的這一切全然在她意料之外。
她害怕了,藏在女眷中,躲在眾人身後,不敢讓沈冽看見自己。
她太瞭解這個男人了,他冷血無情起來,比幽冥中的羅剎還殘忍,這次,她不但沒有辦好他交代的事情,反而還給他惹了大麻煩,他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的。
可是方蕘不明白,她明明親眼看著方晚喝下那碗被她加了料的銀耳百合蓮子湯的,怎會如此?被輕薄的人,難道不該是方晚嗎?怎地突然變成了這個身材醜陋的燒火丫鬟。方晚呢?方晚又去哪裡了?
沈冽也是,下手之前,怎就不能看清人呢?
而被她腹誹的沈冽,站在廊下的陰影中,燭火照不到的地方,他的頭始終低垂著,叫人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那樣冷漠的、陰狠的,宛若從十八層地獄爬上來的毒舌,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冷冷地吐著信子。
他身邊的丫鬟還在嗚嗚咽咽地哭著,眼淚鼻涕在臉上流得到處都是,原本還算清秀的臉,此刻也只剩下髒汙。
戶部尚書的三子說得沒錯,這丫頭的確只是府中的粗使丫鬟。她本是流落在外的孤女,靠天養活的,偶然間被丞相府中廚房的小管事看到了,小管事見她可憐,便收留了她。
熟料這丫頭樣貌雖還算清秀,卻是個心智不全的。可那小管事見不得她可憐,怕她再次去乞討,跟那些餓犬去搶吃的,便求了頭上的大管事,想把這丫頭留在廚房燒火。
大管事又一層層稟告上去,最終府裡已經去世的丞相夫人的陪嫁孫嬤嬤做主,將那丫頭留了下來,從此在廚房做個燒火丫鬟。
因為心智不全,所以她沒少在府中闖禍,今兒砸了別人的花瓶,明兒又踩壞了廚房的筐……好在都是些小打小鬧的,便被那小管事遮掩了過去。
小管事平日裡也盡量拘著她,不許她到外面亂跑亂玩兒。只是今日丞相壽宴,廚房不知比平日忙了多少,這丫鬟便趁著沒人管她,偷偷跑了出來,摘花折草、傻淘傻玩兒了一個下午,困了累了,便隨便找了間房就睡了。
竟是如此之巧,那正是方晚素日裡午睡的小書房。
方蕘看著陰影中有些狼狽的沈冽的身影,找不到他平日裡的風度翩翩、英俊瀟灑,聽著眾人一句接一句的奚落他,嘲諷他,她只覺得心中一陣陣緊縮的疼。
都是一般的皇子,憑什麼他就是不受寵的那一個?就因為生他的母親是小小宮女嗎?可是,從誰的肚皮裡生出來,也不是他能選擇的。
可見天下的父親,心都是偏長的。
方蕘心中思緒紛亂,想到沈冽和自己的身世,只覺得與他同病相憐,連心中對可能受到懲罰的害怕都沖淡了。
她這邊都快把手裡的帕子絞爛了,還是聽到那邊有人開口嘲諷沈冽。
“五皇弟,不是我這做皇兄的說你,父皇平日裡賞賜給咱們兄弟的美人兒還少嗎?你怎麼偏要,偏要如此……”三皇子痛心疾首地說道,又是跺腳又是搖頭。只可惜被他惋惜的五皇弟沈冽一直低著頭,看不到他臉上逼真的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六皇子在一旁十分不給面子地笑了,“三皇兄,您就別教訓五皇兄了。說不定啊,五皇兄就是喜歡這樣的女子呢。民間不是有句話麼,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想來,五皇兄該是愛這偷人的滋味兒吧。民間還有句話,叫做情人眼裡出西施,咱們別看這丫鬟貌如無鹽,說不定在五皇兄眼裡,她比那天上的仙子還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