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第一人民醫院裡,蔚青城的手裡被塞了一沓繳費單,他眉頭緊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繳費啊,快快快!”小護士催促。
“交不了,這女人跟我沒有關系。”
“你這人怎麼這樣,你讓她醒來之後知道你這樣對她,她得多心寒啊!不管你們發生了什麼事,人命關天,你不能這麼耍無賴的!”
蔚青城被無端地指責了,整件事情看起來,真的就像是他做錯了什麼一樣。
深夜,一個女生暈倒被抬著從一個獨居男人的家中出來,怎麼聽這兩人都有些貓膩。
他沉默片刻,問:“怎麼繳費?去哪交?”
小護士:“……”
岑美景已經從急診室轉移到住院部的消化內科,而且因為病患太多,她被安排在一個已有兩人住著的病房中。
“你幹什麼去?!病人已經掛上點滴了,是腹瀉導致的虛脫。”護士看著蔚青城要走,連忙追上前去,攔住他。
“哦。”蔚青城表示,他知道了。
“你怎麼就‘哦’一聲啊!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轉告她,以後不用來了,記得把我代繳的錢還給我,放到我家門口的信箱裡。”
“抱歉,先生,我不能幫你轉告。”兩人的對話已經引來其他病患還有家屬的注意,“作為一個大男人,女朋友住院,你要走,你有沒有一點良心!你既然送她來了,你就得負責。”
周圍的父老鄉親們儼然將他當成了一品負心漢。
蔚青城並不在意他人的議論,他一個人生活慣了,只在意自己的情緒。
他站在病床邊,垂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昏睡中的岑美景好似感應到有人在看她,迷迷糊糊地醒來一瞬,抬手在空中一撈,落下時便抓住了他微涼的手指。
她幾乎是帶著哭腔,虛弱而可憐地咕噥了一句:“別走……”
深夜,昏暗的病房裡只有門上的小窗投進一束走廊的微光。
蔚青城坐在床沿上一言不發,手指還跟岑美景的牢牢地牽在一起。
剛剛他又被小護士進行了一番口頭教育,因為美景的輸液瓶空空如也,他卻眼睜睜地看著她的手揹回血。
小護士埋怨他不會照顧人,他沒有開口解釋,自己從來沒有照顧過人,他連自己都照顧不了。
從小到大,他都是被三天兩頭換一茬的鐘點工阿姨喂大的,後來換成表哥投餵。因為沒人照顧,他向來只拿刀叉吃飯,連筷子都用不好。
現在,突然出現一個陌生女孩需要被他照顧,他也是很茫然的。
岑美景突然翻了個身,另一隻手搭在被子上,落在他眼前,手背上的一片青紫就算夜色如此昏暗,仍舊可以被清晰地辨認出來。那是護士剛才拔了針頭之後讓他用消毒棉簽按著,他按揉了兩下,沒想到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一夜沒有閤眼。等天邊泛起魚肚白時,美景終於肯松開他的手。
然後,蔚青城便無聲地離開了。
岑美景是被隔壁床老太太早起時嘹亮的咳嗽聲嚇醒的,她迷濛著瞪大眼睛,看著頭頂上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鼻尖。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兩盆小龍蝦弄進了醫院。
據老太太提供的訊息稱,她昨夜有了一個面色慘白的英俊男友,這個男友一夜沒睡,拉著她的手陪伴了一整晚。
聽著是挺浪漫的一件事,可美景一想到蔚青城整晚都在用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的寒冷眼神盯著她,後背就開始自帶幹冰特效地冒涼氣。
日夜顛倒的生活作息對於蔚青城來說,並不是什麼稀罕事。
他打車回到家,簡單地沖了個澡後,吃了兩粒安眠藥,將厚實遮光的窗簾拉上,開始睡覺。
他的睡眠一直不夠好,即使吃藥,也是淺眠。沒過多久,門鈴有節奏地響起。
蔚青城的腦子裡像是安了個計時器,一個小時之內,門鈴被按響了十七次。
這是一場拉鋸戰,岑美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回到寢室洗漱完,然後換了身幹淨的衣服,以嶄新的面貌,迎接步入職場的第一天。
她的耐心很足,時間也很充分,如果再“戰”三個小時,蔚青城還不開門的話,她就開始打電話。
她正盤算著,門就毫無徵兆地開了,並且帶著一股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