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只見過那麼兩回，實在談不上熟悉，這件事談過了，一時便沒什麼話說。封以澤以前做太子的，只有別人拼命找話題同他套近乎，如今倒是想跟蕭從玉說說話，心裡想了好幾個話題，到一頓飯吃完，還沒做好取捨。
兩人擱了筷子，外面服侍的人便進來收桌上的殘羹冷炙，蕭從玉怕擋著人家做事，便起身讓到窗邊。站在高處，上林苑的景緻更加漂亮，疏影閣的紅梅連著暗香閣的白梅，紅白互相映襯，更是美不勝收。
因著暗香閣辦文會的緣故，疏影閣這邊人不多，站在這一處，還能隱約聽到暗香閣那邊歡笑叫好的聲音，遠遠地也能瞧見樓閣中、梅樹下，穿長衫的青年學子走動著。
也就是片刻間，封以澤吩咐人將杯碗收下去，再取些點心過來，走到蕭從玉旁邊時，蕭從玉臉上已經不是暖暖的微笑，那模樣，分明是驚恐的模樣。封以澤還沒來得及細看，蕭從玉已經抓住了他的手，道：“大公子、你看，那邊——”
封以澤一眼看去，頓時吸了一口涼氣，原本暗香閣那邊十分和樂的場景已經變成了煉獄，本來參加文會的就都是讀書人，讀書人裡面文武雙全的畢竟不多，大多數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從蕭從玉看出不對到現在也不過片刻的功夫，鮮血已經染紅了好幾株梅樹。
“蕭姑娘，你暫且在此處，我過去看看。”幾乎沒有思考，封以澤本能的做出選擇，留了護衛守在門外，封以澤也顧不上掩飾什麼，一個飛身直接從視窗跳了下去，緊跟著封以澤，幾名護衛也跟了上去。
蕭從玉愣了一下，封以澤會武功她是知道的，但沒想到他身邊還有這樣的人，看樣子，分明是王府的暗衛，不是說，封以澤這個大公子，在王府裡沒有親孃親爹還不疼嗎？竟然能指揮得動王府的暗衛。尤其是剛剛那一刻，封以澤的表情，完全不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樣子，分明是看做自身責任的本能反應，這一刻，蕭從玉有些好奇，封以澤對自己的定位，到底是什麼？
遠遠地看著等待的滋味並不好受，但蕭從玉也沒打算衝過去幫忙，一來她一個姑娘家太過打眼，二來，她跟過去，就算她武功好，在有封以澤帶過去的高手的前提下，也並沒有太多的用處，得不償失還不如安心等著。
梅樹掩映之下，蕭從玉不太看得清暗香閣那邊的情形，但能看得出來，局勢基本上控制下來了，想想也是，京城地界裡，想要混入一群高手並不容易，而那些讀書人大多沒什麼功夫，對他們動手也實在不需真正的高手。
剛安心了些，突然雅間內“乒乒乓乓”一陣響動，蕭從玉一回頭，只見一名男子從另一側的窗戶撲進來，撞在擺了杯盞碟子的桌子上，桌上的杯盞摔了個粉碎。而那摔的七葷八素的人一抬頭就對上了蕭從玉，猛地從地上彈起來，撲過來一把將蕭從玉帶向他面前，另一隻手扣向蕭從玉的脖頸。
“別過來，過來我先弄死她！”那人反應極快，還沒扣到蕭從玉的脖頸，嘴裡已經向追上來的封以澤喊道，話音未落蕭從玉已經反應過來了，反手拽住對方的胳膊，用力往地上一慣，本來就傷的不輕的人頓時只能躺在地上哼哼。
封以澤頓在原地，才突然想起來，自己這位未婚妻，武功可真不弱，這一下，看著都疼！
地上的人哼哼唧唧的聲音將封以澤的理智拉了回來，我的天，這都是做了些什麼？衝出去救人就罷了，反正蒙了臉，打死不認就是了。他，他竟然當著未婚妻的面從五層高的閣樓上飛上飛下，明明、明明他的身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啊！
蕭從玉微微一笑，蹲下來，捏著地上人的下巴，道：“你說，你是怎麼摔那麼慘的？”
“……”趴在地上的人想咬後槽牙裡的毒囊，奈何被蕭從玉捏著下巴，使不上力氣，不等擺脫蕭從玉的桎梏，只感覺那手上力氣更大了些，只聽小姑娘輕描淡寫道：“既不想說，那就什麼都不要說好了！”
蕭從玉鬆開手，那人動了動嘴，嘴裡多了個什麼東西，下意識的一咬，頓時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封以澤見狀不對，連忙將蕭從玉拉過來，抬手擋住蕭從玉的眼睛，低聲道：“我瞧著香雪海那邊的梅花也別具一格，咱們過去看看吧！”
蕭從玉身子有些僵硬，下意識地點頭應了一聲，被封以澤攬著肩膀往外走。到底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人已經趴在地上吐血。蕭從玉抿了抿唇，她其實不是這個意思，她不希望傳出什麼奇怪的流言，所以她是想做點手腳，讓對方不能開口。這樣的死士，本來就不會輕易招供的，她做點手腳，對於後頭追查前因後果也不會有什麼影響，但她沒想殺人。
蕭從玉自小習武，她天分好，從小到大武功上就沒有吃過什麼虧，但真正的高手，習武，卻不會被武功支配，蕭從玉會將人打得爬不起來，但還真沒弄死過什麼人，今日這個場面，對蕭從玉的刺激不可謂不大。
走到香雪海，蕭從玉才緩過來了些，吐了口氣，道：“我、我沒有殺死他的意思……”
“我知道。”封以澤點點頭，“他是死士，只要有機會，他總會自盡的。他是咬破了口中的毒囊死的，就算你取出了毒囊，他還是會咬舌自盡的。更何況，若是被朝廷的人抓到，他還是會死，只是會受更多的苦罷了。”
“若是這樣，我是不是掐斷了一條線索？”蕭從玉抿著唇，她不是單純的小姑娘，分得清是非對錯，頂多是頭一回見到這樣慘死的情狀，有些適應不來，但若說那樣窮兇極惡之徒，本來就該為民除害的。只是如今人死了，沒法順著線索追查背後的人，她是不是一不小心壞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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