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看著歸丘,微微一笑,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過來問他:“你覺得逄蒙是敵是友?”
“依我看……”
歸丘看了九兒一眼,然後又將視線轉移到別處。
“……您倒是沒有把他當外人,看起來親密得很。”
歸丘也不直接回答九兒的問題,言語間卻顯得對九兒當前的處置方式不以為然。
“那你覺得,我應該如何對待他?”
九兒又問道。
“殺身之仇,當然是要他們都血債血償,這樣才能震懾四方,再無人敢效仿。”
歸丘理直氣壯。
“‘他們’是誰?”
“自然是所有參與當年那場大戰者,畢方和他的親信,鎮妖世族,后羿與逄蒙……一個都不應該放過。”
九兒低下頭,沉默了片刻,說道:“畢方和他的親信,手下眾多,有多少人參與其中,你可清楚?”
“據我所知,畢方手下五大上古極妖,均有參與,他們的親信恐怕也都脫不了干係。”
“當時畢方手下有一個極妖,叫做新垣異,你可知道此人?”
“這個……這個我倒是沒聽說過有他。”
九兒看著歸丘,歸丘忽然覺得有點心虛。當年那場大戰就是一場巨大的陰謀,九嬰被后羿射殺,長右下落不明,從那以後,包括自己在內,一直跟隨九嬰、長右的妖,死的死、藏的藏,不是戰士當場,就是後來陸陸續續被畢方的人清理,僥倖活下來的這些,誰也不清楚當時的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又有哪些妖直接或間接參與其中。
九兒看歸丘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底氣,又問道:“當年參戰的鎮妖世族的人,多半都死於當場,即便有活下來的,他們也也是幾代人的更迭,這筆仇又要如何來算?”
歸丘的第一反應是要父債子償,自然也不能放過鎮妖世族的後人,可轉念一想,如此一來,也就相當於跟以風氏一族為首的所有鎮妖世族宣戰了。他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覆。
見歸丘為難地開不了口,九兒繼續問道:“當年是后羿將我射殺,逄蒙是他徒弟,可最終他的師父后羿也死在了他手中,那他到底是敵是友?”
“這個……”
歸丘徹底不知該如何回答。
看到歸丘窘迫的樣子,九兒微微一笑。
“所以,說到底,這是一筆徹頭徹尾的糊塗賬,要怎麼算?”
“那九大人,依您的意思,難道您想就這麼一筆勾銷了?”
歸丘無法理解九兒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不,該算的賬一筆不會少,但是,不是與所有人為敵,我們的敵人只有畢方。我們可以被敵對,但不可被針對,和他們任何人都可以對立,但是不可再被孤立。”
這番話九兒之前也對衛澧說過。
歸丘一臉茫然,他還是沒辦法完全理解九兒的意思,只是看著九兒篤定的樣子,覺得她另有深意,也就不再追問。
“是。”
歸丘的心中疑慮重重,也不知從何問起,於是先行告退。
——
逄蒙看到了一張臉,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他一臉威嚴地注視著逄蒙。
逄蒙想要對他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能言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老者露出一臉厭棄,轉身離開了。周遭所有的光隨老者的離去而盡數熄滅,逄蒙看不到一絲光線。
逄蒙驚醒過來,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喘息著,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
這是他的夢魘。他在夢境中經歷的,就是被鎮壓在風氏一族離字門後山之底的地下牢籠時,看到的最後的畫面,那個老者便是當時風氏一族離字門的門主。
逄蒙閉上眼,試著深呼吸,以調理好心緒。大約是因為進入這座地下宮殿,又勾起了他最為黑暗的記憶,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夢。
他慢慢平靜下來,再睜開眼的時候,才發現歸丘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自己,所以,他又被嚇了一跳。
“你怎麼在這裡?你是什麼時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