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宮。
黯淡的燭火下，赫連桓楓手中握著招搖雕刻的小木人怔怔的出了神。
“招搖，你到底還要執迷不悟到何時呢，你可知道看到你這樣我心裡有多難過，為何你就不死心，像我這樣一個男人，不值得你為我付出一切，我不值得讓你為我傷害你自己……”
腦海中又浮現出招搖跪在地上那悲痛欲絕的神情。
“招搖，你就不能讓我放心嗎，能讓我在有生之年看到你能夠得到幸福，讓我可以安心……為何你一定要讓我牽掛著你，讓我死不瞑目……”
燈油順著紅燭一滴一滴的流下來，那好似是他為她揪心流的淚。
……
依舊是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剛剛下完一場雨，夜有些涼，卻也覺得清爽，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花香與泥土的芬芳。
招搖依舊坐在院子裡刻小木人，她已不記得這是自己刻的第幾個小木人了，她只是想要將所有的思念全部埋藏在這裡，將她的思念留在這裡。
哪怕有一天她不能留在這裡了，天與地也可以見證她曾經對赫連桓楓的感情。
不管她身在何處，此情不變。
赫連桓楓依舊默默的伏在屋簷上看著落霞宮發生的一切，明知道自己不該再來，明知道看到招搖這樣痛苦，自己也會難過至極，他卻還是不知悔改的想要見到她。
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守護她，哪怕是這樣偷偷摸摸的見到她也好。
每一日她刻了小木人埋進土裡，他便趁她回屋睡著了以後將小木人挖出來帶回去，如今他龍鳳宮的寢宮裡擺放著十幾個招搖親自雕刻的小木人，那些小木人雕刻的惟妙惟肖，那是她唯一留給他的東西。
今日招搖的臉色不好，可能是昨夜沒有睡好再加上白天要照顧元翌的原因，她的神色略顯憔悴，她手上的傷依舊未愈，十根手指還是包裹著白色的紗布。
十指連心之痛，赫連桓楓簡直不敢想象。
招搖一手握著還沒有成型的木塊，另一隻顫抖的手握著刻刀，她已經不能用手指捏著刻刀了，因為她的手指實在是太痛了，昨夜更是疼的一夜未睡，每次不小心碰到傷口都痛得如同萬箭穿心一般，可她還是想要將心底的所有思念全部留住。
哪怕赫連桓楓不可能有機會看到她親手雕刻的這些小木人，哪怕這些小木人會成為她內心最深處的秘密，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哪怕這些小木人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變成一堆爛木頭，最後腐朽風化，什麼都不可能留下，她還是想要在她可以留在赫連桓楓身邊僅有的時光裡用盡自己生命的所有力量來愛他。
恍惚間，招搖又不小心碰到了食指的傷口，她皺著眉頭咬緊嘴唇，疼的直吸氣。
等疼痛緩解了一些，招搖又繼續拿起刻刀對著木塊開始雕刻，今日雕刻的沒有昨日順利，因為手上有傷，又總是碰到傷口，所以總是歇歇停停。
歇歇停停擺弄了將近兩個時辰，小木人總算是成型了，只是小木人的面部表情還沒有雕出來，折騰的招搖有兩個手指上的傷口都裂開了，鮮血沁出白色的紗布，連小木人的身上都染上了鮮血。
可招搖望著這兩個時辰自己雕成的那個還沒有表情的小木人，對於剛剛經歷的痛苦還是甘之如飴，嘴角掛著一絲滿足的笑意，裹著白色紗布的手指撫過小木人空空如也的面目，眉目流轉間，眼睛亮晶晶的閃著光輝。
“平日裡你總是和我板著臉，我從來都沒見過你對我笑，桓楓，你微笑時是什麼樣的呢，你本身長得就很好看，就算每日皺著眉頭繃著一張臉還是很好看，我想你笑起來的時候一定很好看，讓我想想那應該是什麼樣子……”
赫連桓楓定睛望著落霞宮院落裡那個閉著眼睛靜靜思索的女子，他真的那樣殘忍嗎，殘忍到她連他微笑的樣子都忘記了，他到底給了她多少痛苦，才會讓她將記憶中那些美好的記憶通通剔除了，只剩下那一張橫眉冷對的冰冷麵容。
“招搖，你真的已經忘記我對你微笑時的樣子了嗎，我們之間，真的連一點點美好的記憶都沒有了嗎，我是個殘忍的人，傷你那麼深，又有什麼資格讓你記得我的笑容……我真的很想對著你笑，但此刻我卻笑不出來，看著你這樣痛苦，我笑不出來，你究竟還要多久才能走出這迷局，才能看清楚我已不是那個值得你託付終生的人？”
招搖睜開眼睛，兩個深深的酒窩映在臉頰，手掌張開，彷彿手心正在觸控他的面頰，她揣測著他的神情。
“我想，你笑的時候，眉頭舒展開，一雙淩厲的眸子變得溫柔起來，嘴角也上揚起一個微微的弧度，一定很好看……”
說到這裡，招搖臉上的笑容突然間消失了。
“但這不過是我想象出來的，其實我也不知道你笑起來是什麼樣子，如果能親自看到你對著我就好了……可我也知道，你那麼討厭我，又怎麼可能會對著我笑呢，這不過是我心底最深的奢望罷了。”
此刻，赫連桓楓的嘴角映出一個絢爛的笑容。
——招搖，我的笑容，並沒有你想象中那樣珍貴，此刻，我正在笑，我想對著你笑，可你卻看不到我的笑容，相反的，我更珍惜的是你的笑容，我不想看到你流眼淚，我想看著你一直幸福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