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奕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不知是積鬱成疾還是急火攻心，胸口一陣絞痛，喉嚨間有甜腥腥的液體自他的口中噴了出來，滴在冰冷的石碑上。
微風吹過，掃起空中飛舞著的花瓣，捲起他飄逸的發絲，他用指尖抹去嘴角的血跡，稍稍調整了一下氣息。
“招搖，還記得我與你成婚的那天，你穿著紅色的嫁衣出現在我面前，真的好美，好像仙女下凡一樣，我永遠都忘不了你臉上幸福的笑容，我牽著你的手，想拼命抓住這最後幸福的機會，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仇恨，可是仇恨卻不肯放過我，一直以來我都想親口向你道歉，這輩子我做過最錯的錯事就是懷疑你對我的真心，真的以為你和傅亭義那個惡賊是一夥的聯合起來騙我，我不該懷疑你，就憑你對我的一顆真心，我怎麼會想不明白，哪怕全天下人都背叛了我，你也不會背叛我，對不起，當我看到你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向我刺過來的劍，我知道我錯了，我多麼殘忍的踐踏了一顆愛我的心……”
“招搖，如今我已經親手為你報了仇，那些曾經傷害過我們的人，不管是傅亭義還是傅綺羅，他們都已經死了……招搖，雖然你死了，可我沒有一刻忘記過你，在我的心裡，你永遠都不會消失，哪怕你在天上我在地下……”
她會永遠住在他的心底，不會隨時間的推移被湮沒。
她的笑容是他內心中僅有的美好記憶，她就像是他的陽光、他的空氣、他的一切，辜負了那些沒有說出口的心情，最終都逃不過悲傷的懲罰。
淚水掉下來的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的脆弱。
蕭奕白色的衣衫在微風的拂動下淩空飄動。
雨，一直下。
北棠馨兒手中撐著油紙傘，她順著風的方向望過去，看到了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他一身淒冷的白，在雨霧中顯得格外的清晰，她聽到他如風一般的嘆息聲。
北棠馨兒緩緩的走到蕭奕的身邊抹去了他嘴角的血跡，安靜的望著墓碑上招搖的名字，她也想和蕭奕一起陪傅招搖走完這最後一遭。
她幫著蕭奕將招搖以前留下來的衣物收拾好，蕭奕親自將招搖的衣物放進棺木之中，然後將棺木推進挖好的土坑，用雙手捧著土一把把將棺木掩埋，整個過程是如此的溫柔深情。
那是北棠馨兒從未見過的溫柔。
“蕭奕，我相信，在天上的傅招搖一定會看得到你對她的一片深情，死者已矣，可活著的人就該好好活著，傅招搖那麼喜歡你，難道她希望看到你現在鬱郁寡歡為了她半死不活的樣子嗎，這麼多日子，你不肯停下一刻的南征北戰，如今已是心力交瘁，我想傅招搖也一定希望你好好活著……”
蕭奕聞聲，慢慢轉身，北棠馨兒看到一雙清澈卻閃滿傷痛的眸子。
蕭奕站在柔軟的雨霧之中，風兒吹亂了他發絲，前面幾撮濕濕的頭發擋在他的額頭，一張臉蒼白可怖，“馨兒，謝謝你……”
自蕭奕蒼白的臉上綻開了一個悲傷的笑容，他看起來是那麼的憔悴，臉上的笑容蒼白無力，這個笑容勾起了她的心痛，她是真的心疼他。
“傅招搖是你愛過的女人，我也想陪你到這裡來送她最後一程！”北棠馨兒低頭望著被雨水打濕的石碑深深嘆氣，芊芊玉手撫過那冰冷的石碑。
“傅招搖這一生雖然短暫，可至少她也曾轟轟烈烈的與你愛過一場，這一生得到一個真心愛自己的男人，已經足夠了！”
然後，北棠馨兒拉起蕭奕的手抬起頭來盯著他的眼睛，“如果換作是我永遠躺在這冰冷的地下，你會為我這樣難過嗎？”
蕭奕愕然的望著眼前這個女子，從嘴角緩緩擠出兩個字，“我會。”
北棠馨兒聽完蕭奕的答案突然笑了，笑得像雨中一朵嬌豔欲滴的花，像是燭火邊緣那飛蛾撲火的蝶，笑得那麼悽美那麼動人。
不管蕭奕是不是騙她，這個答案對她來說都已足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