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該知道這個大小姐不是一般的人了不是麼?
旁人家這般年紀的女兒家若是臉上有那麼一塊有礙觀瞻的胎記,只怕早就想盡辦法遮蓋掩飾,或者是躲在家裡不敢出門了吧?
可他們這個大小姐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就像是一點兒都不在乎自己的相貌一樣。
這樣的人,若不是太純真不知世事,就是有自信自己不需要靠著相貌來立足於世間。
張嬤嬤看人老辣,依著她看,潘景語絕對是後者!
再加上今天潘景語給她的震撼,張嬤嬤渾身一激靈,瞬間拿出了萬分的精氣神來——
看來以後她這一雙招子還得放亮一些才是!
三人穿過院子,進門前潘景語下意識地朝裡面看了一眼,果然王婆子正跪在地上幾乎整個身子都趴伏在地上連臉都沒有抬起來。
潘景語正了正色,將在路上便打著邊鼓的說辭在心裡再次過了一遍。
單單只是溜出去玩她倒是不擔心,就怕過兩日她打了魏生津的事情鬧起來——
以前,她不是沒有對魏生津動過手,但是從來都是暗地裡來,從沒讓人抓住過把柄,更別提今日這般光天化日之下了!
潘景語等人進來的時候,郭氏正坐在太師椅上,手上端著一個藍紋白底的茶盞,放在嘴邊低頭慢慢地抿著。
一舉一動,無不優雅。
郭氏的孃家以前也是高門大戶,她是自小便接受過正統閨閣女子教育的。
兩個丫鬟,一個跪在地上正仔細地用美人捶替她捶著腿,另一個則是垂首斂目地站在她的身後靜靜地替她捶著肩膀。
張嬤嬤上前彎著腰道:“夫人,大小姐和二小姐來了。”
聞言,郭氏慢慢地抬起眼來,卻在見到潘景語和潘淑儀一身男子裝扮後,眼中驟然一緊,猛地將自己手裡的茶盞用力地摜到了地上。
熱茶水濺在了那跪在地上的丫鬟的臉上,她卻不敢喊疼,而是跟身後那個丫鬟一起跪在了地上磕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張嬤嬤上前輕輕地踢了那個丫鬟一腳,道:“還不趕緊退下!”
兩個小丫鬟如蒙大赦,趕緊低著頭退了下去。
張嬤嬤見郭氏臉上起伏得厲害,又走到她身後輕輕地替她順起了背來,寬慰打圓場道:“夫人莫氣,兩位小姐不過是一時貪玩罷了!”
郭氏恨鐵不成鋼地朝兩人看了過去,蛾眉蹙起,指著她們的衣裳道:“瞧瞧你們這身上穿得不倫不類的,哪有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簡直將我潘家的臉都丟盡了!”
從始至終,潘景語都是雙手交疊在身前,斂眉收目地垂首站在下方。看似是在悉心聽著郭氏的訓斥與教誨,事實上則是在置若罔聞地數羊熬時間。
以前她也不是沒有自己一人換了男裝出去過,郭氏從未說過一句話,甚至還一直給她製造便利。
在不知道自己是潘家養女身份的時候,她還偶爾獨自傷感,以為她和潘子韌一樣,是被郭氏放棄的孩子。
直到後來有一次無意中聽到潘禮與郭氏爭執之後,她才知道,原來全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郭氏一直以為她是潘禮的私生女,沒有打罵她就不錯了,怎麼可能還會拿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管教?
自那以後,她記著潘家的養育之恩,但心裡卻也多了一分客氣與適度的疏離。
郭氏一個人在那唸叨了半天,從舉止行為說到了閨閣之道,最後就差直接拿潘景語當反面例子來說給潘淑儀聽了。
潘景語心裡暗笑,她道今日郭氏為何突然一反常態地鬧出這麼大的陣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