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柳忘語現在的視力很好,所以她能夠看清楚,那鏤空的鬥笠之下,那個和尚的臉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就連眉毛都已經白了一個透徹。不過那雙眼睛平和的就像是一潭靜水,好像沒有什麼東西能夠使得著眼睛泛起一點漣漪,就算有人往裡面肆意的扔什麼東西,微微的漣漪過後,水面也還是會重歸平靜。
感覺……自己好像遇到了話本之中經常會出現的,隱居於後山的得道高僧。
柳忘語想完了之後,才後知後覺的鄙視了自己一下——這個時候不應該先思考這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對自己有沒有惡意麼?自己這到底是在搞什麼亂七八糟的?難道真的是因為最近壓力太大了所以導致思路都改變了麼?
不知不覺的時候,柳忘語的思路,再一次……跑偏了。
等到柳忘語再一次回過神來的時候,這個年老的僧人,已經到了柳忘語的面前。
“阿彌陀佛,女施主,貧僧有禮了。”老僧雙手合十,沖著柳忘語躬身行禮。
柳忘語見到這和尚客氣,也十分得體的還禮,道:“師父多禮了。可是晚輩方才,打擾了師父清修?”
此時此刻想到自己剛剛那肆意張揚的仰天又哭又笑,柳忘語都不敢想象自己是何等的邪魅狷狂,估計距離瘋子就是那麼一丟丟的距離吧……
老僧看著柳忘語,看過了幾十年歲月的睿智眼睛之中泛起一點笑意,道:“女施主,若是不嫌棄的話,不如隨貧僧前去,喝一杯茶吧。”
“我……我不會品茶。”柳忘語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些發燙——身為一個王妃不會品茶這種高雅的事情,好像十分的丟臉,但是這是實話,柳忘語努力過,但是也就能夠分辨出各種茶葉之間的區別,至於品鑒……呵呵,下輩子再說吧。
老僧並沒有因為柳忘語如是說而嫌棄她,眼睛之中的笑意反而更深了幾分,甚至有了兩分贊許的意思,“不過是一些粗茶,談不上品字。只是老僧方才聽到女施主慟哭不已,此時此刻,嗓子定然疼痛,不若喝一杯茶緩解一番。”
柳忘語的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暖意,點了點頭,道:“如此,就多謝大師了!勞請大師帶路吧。”
老僧雙手合十微微頷首,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道:“女施主,這邊請。”
竹林小徑,真正稱得上曲徑通幽這四個字。沿著布滿竹葉的小徑往前走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眼前的景色豁然開朗起來。
小溪潺潺的從山上流下來,水聲宛如樂姬輕撫箜篌之弦,悅耳動聽。山風拂過,捲起地上的落花落葉融入水中,偶爾聽得幾聲清脆鳥鳴,似是同類之間的相呼應和。
一座小小的竹樓靜靜佇立在小溪邊,屋簷下掛著一串風鈴,細繩串著竹節哨,高高低低,錯落有致,在風中發出嗚嗚的聲響。
“女施主,請。”
柳忘語跟在老僧的身後走過獨木橋,走上臺階,來到了竹樓前。
“女施主,請您稍坐片刻。”老僧指了指一邊安放著的蒲團,轉身便走進了竹樓之中。
柳忘語也不客氣,提起裙擺就在蒲團上盤腿坐下。
閉上眼睛,使得自己的心神完全的寧靜,魂魄似乎都能夠離體而出,如同天上的飛鳥一般,在這個世間,無拘無束的翺翔,再沒有任何瑣事能夠拘束自己。
如果能夠成為真的,那該有多好?
柳忘語在心中反問自己,可是嘴角卻輕輕勾起來,露出了一個嘲諷的微笑——明明知道,人活著就要受到束縛,不管是來自別人,還是來自這個世間,怎麼可能能夠真正做到無拘無束?
緩緩睜開眼睛,柳忘語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老僧。
老僧拿起一個看起來十分古老的紫砂茶壺,將碧綠色的茶湯傾倒在柳忘語面前的茶碗之中,“女施主,請用茶吧。”
柳忘語道了一聲多謝,端起茶碗,輕輕抿了一口。入口微苦,不多時苦味淡去,留下淡淡的澀,柳忘語沒有喝過這樣難喝的茶水,趕緊就吞了下去。
“女施主覺得,此茶,如何?”老僧看著柳忘語放下茶碗,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