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難嗎?”
安晉的一聲輕嘆落下,忽然想起了另一道輕輕的聲音——這聲音還有一些沙啞。
安晉猛地睜眼,垂頭看著閉著眼睛正在安睡的柳忘語。
柳忘語烏黑濃密的長睫毛微微的顫抖,終於緩緩的睜開眼睛來,素日裡一向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時此刻因為之前的痛哭流涕還帶著一些紅血絲,眼皮也有些腫。
看得安晉心疼的就像是被一隻大手捏住了心髒。
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半晌,十分幹巴巴的說了一句,“語兒,你醒了啊?”
柳忘語坐起身來,揉了揉因為哭腫了而有些睜不太開的眼睛,“難道你以為是鬼在跟你說話麼?”
一句反問,讓本來就不知道說什麼好的安晉,更不知道到底應該要說些什麼了。
“你怎麼來了?”柳忘語放下手來,眼睛卻沒有看著安晉,開口問道。
“我……我來看看你。”短短一句話,安晉說的忐忑不安。
他知道,眼下的陪伴,對柳忘語來說,或許已經晚了。因為柳忘語最害怕無助的時候,是那個他自己心亂如麻的晚上!
“看過了,可以走了。”柳忘語十分生硬冷淡的道,“還挑著我最難看的時候來看我,你也真是選了個好時間!”
“語兒,我……我知道我惹你不開心了,可是……”
“沒有可是!”柳忘語毫不留情的打斷了安晉的話,“安晉,你沒有惹我不開心。月七說的沒有錯,一直以來,都是你在遷就我,體諒我。我不能夠因為你那天晚上心緒紛亂沒來陪我就發脾氣,為了體諒你一下,所以我進宮來了。”
現在,安晉甚至說不完一句話,柳忘語卻好像就在這裡等著他一樣,有好幾句話能夠說出來。安晉幾乎被堵得啞口無言——柳忘語說的話,乍一聽,是很有道理;細細一想,雖然覺得有點問題,但是根本就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啊!
安晉皺著眉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語兒,不要跟我賭氣好不好?”
柳忘語抬眸,神情疑惑,疑惑之中帶著好笑,“安晉,你從什麼地方看出來我在跟你賭氣了?我沒有賭氣。”
“你就是在跟我賭氣!”安晉急了,說話的姿態像極了一個孩子,“你平時說話都不是這樣的!”
柳忘語小小的翻了一個白眼,“我葵水來了,所以心情不好,說話的態度跟平時自然不一樣。”
頓了頓,柳忘語上下打量了安晉一番,忽然嗤笑一聲,“怎麼,嫌棄我的態度不好了?”
安晉沒有說話,只是皺著眉頭看著柳忘語。
柳忘語微抬著下巴,就這樣大大方方的讓他看著,也是一言不發。
如果,他們兩個人的表情不是這樣的話,落在別人眼中,大約也是十分含情脈脈的場景。
沉默了好半晌,安晉像是敗下陣來一樣,率先移開了目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語兒,你的葵水壓根不是這個時候來的。賭氣就賭氣,何必還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呢?”
柳忘語自己簡直要被安晉這個男人給氣死——這人到底會不會說話啊?!
“你怎麼知道我葵水來沒來?我自己的身體難道還不如你清楚啊?”要不是顧及外面的穀雨霜降還有一群宮女,柳忘語覺得自己的嗓門沒準都不只有這麼一點。
安晉有點尷尬的看著柳忘語,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這……我一直都記著。”
“記著什麼?”柳忘語先是一愣,片刻之後就反應了過來,牙齒咬的咯咯作響的,就連拳頭都緊握了起來。她深呼吸,再深呼吸,好像是在擔心自己會忍不住直接一拳砸在安晉的臉上一樣。
“語兒,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我知道錯了,那天晚上,我不該……只顧著自己的事情,沒有想到你!”安晉可憐巴巴的扯著柳忘語的衣角,就像是一隻渴望得到主人原諒的大型犬。
柳忘語一抬手,將自己的袖子從安晉的手中給扯了出來,“我說了,我沒有生氣。你有你的事情,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照顧到我的感受。而我入宮,也是為了你不要那麼為難。”
“不,我一點都不為難!”安晉立刻申明。
“不為難?”柳忘語拖長了音調反問道,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嘲諷的微笑,“要是你真的不覺得為難,剛剛怎麼會說出想要魚與熊掌兼得的話來?”
安晉被柳忘語這樣一反問,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夠可憐兮兮的看著柳忘語。
這個男人,足夠瞭解自己——柳忘語看著安晉可憐兮兮的眼神,心中啐了一口——知道自己吃軟不吃硬,任何硬氣的手段都沒有用,所以就在這裡裝可憐……嗯雖然也確實挺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