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預料中的事情,柳忘語也沒有多麼的驚訝,倒不如說是柳章義上次找她談話的時候並沒有和她說這些事情她反而是心存疑惑的,今日王氏同她說這些,時間上是有些晚了,情況上也稍微有變化,實際上也是做了不少的準備。
不知是不是沒有聽出來柳忘語口氣中的嘲諷之意,也有可能是故作不知道,王氏面色平和地開口說到:“忘語,我和你父親知道你向來是個懂事的孩子,自然知曉輕重緩急。柳家現在的處境你也知曉,雖是看起來風光無限,但是實際上卻是舉步維艱。府上這麼多的人的吃穿用度皆是靠著你父親一個人在周轉,其中艱難可想而知。”
柳忘語點頭,接著她的話說:“他是我的父親,於情於理我都應該是幫助父親,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我當上太子妃之後時時在太子安晉殿下的耳邊說些柳府的困難,請求他多少幫助柳府一點。或者是在聖上的面前說些柳府的好話,這樣子柳家得勢,我們這些子女自然是有個好的出路的。畢竟我們的依靠是柳家。”
說完,她似笑非笑的看著王氏,挑眉問:“我說的是也不是?”
王氏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了。她的確是這麼打算的,但是被這麼直白的說出來之後任誰臉上都掛不住的,更何況柳忘語臉上一直是一副看穿了她所有打算的微有些嘲諷的表情,即便是王氏耐性再好,也是忍不住她這麼挑釁的。她沉了沉臉,聲音也冷了下來:“柳忘語,今日我不是在和你說笑。”
柳忘語還是悠然笑著:“我也不是在說笑。”
如果有什麼辦法能迅速激怒王氏的話,那定然是不斷無視她說的話的。對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對待方法,王氏出身貴族,從小到大都是備受寵愛,想來是受不了絲毫的忤逆,柳忘語對她的態度一向是怠慢,估計王氏對自己的忍耐都已經是到了極限,如今這句話不過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果然,王氏氣得臉色煞白,實在是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提高了聲音道:“你要知道,是我們把你養得這麼大的!”
柳忘語也不急,甚至是還有心情給自己續了杯茶,吹了吹嘗了下溫度似乎有些燙,便放下冷著,這才回道:“我自然是知道,所以才會明白母親想要說什麼不是嗎?”
王氏也無話可說了。原本按照她的性格此刻已經是拂袖而去了,但是她已經決心和柳忘語私下裡談談了,不論是出了什麼岔子都不會放棄的。她深呼吸了口氣,自認為自己的臉色好了些,緩緩說道:“忘語,之前是我與你的父親忙著府上的事情,忽略了你,我們做的不合適的地方還請你多多包容不要計較。你不高興了可以和我們提,我們會盡量滿足你的要求的。”
這話說的極不像是她的風格,柳忘語沉默了片刻,嘆氣:“話說到這個份上,如果我不答應你,那可真的就是我太過小肚雞腸不通情理了。”
王氏以為她不會計較了,心中一喜。
可是還不等她說話的時候,就看見柳忘語露齒一笑:“可是即便我小肚雞腸不通情理又是能如何呢?”她頓了下,滿意地看到王氏臉上錯愕的表情,接著說道:“我無情無義,但是將來成為太子妃的人是我,不是你,也不是柳知煙。雖然說是父親位極人臣,但是身為臣子怎麼能比得上太子殿下的身份高貴,將來會討好哪邊,不用我說您應該也是知曉的,那麼,我擔心什麼呢?”
她的確是在耍無賴。應付王氏的辦法有很多,耍無賴可以收拾心血來潮的一種。柳忘語此時內心之中也是有點憤怒存在的,否則她也不會採取如此直接的手段,用最為無賴不可能的方式表達出來自己心中的憤怒和不合作。
這在她有生以來都是基本上不可能去選擇的方法,今天使了出來,心中也是也有點小意外的。
王氏似乎是第一次認識她似的盯了她一會兒,柳忘語心中無愧,也不可能害怕她看出來點什麼,便任由她看著。片刻過後,王氏反而笑了:“你想激怒我也是無用的,畢竟這對你也沒什麼用處,而且激怒我也沒有什麼好處,畢竟太子殿下也不會希望一下子挑起和王家的對抗。”
她原本是想利用下柳忘語和太子殿下的關系的,如今看來柳忘語沒有意願和柳府重歸於好,這張牌到最後能不能用上還是個很大的問題。王氏也不傻,不可能白白在不可能的事情上面放太多的力氣,見是利用不成,很快換了態度,提起了另外的話題。
都說是女子不得幹涉朝政,不過王氏和柳忘語都不甚在意——或者是說不在意私下裡討論些,在明面上兩個人還是會注意一點的,見她提起來安晉和王家這些事情,柳忘語的注意力很快也放到了這個上面。她和安晉的婚事差不多已經是定下來了,如果沒有意外便是要做太子妃了,柳忘語向來務實,提前瞭解過些身為太子妃應該知曉的事情,也免得嫁過去的時候手忙腳亂反而被人看了笑話。
安晉是怎麼看王家的事情的,柳忘語倒是不太清楚,現在可以供她探知的事情不是很多,內院之中丫鬟婆子很少有人關注朝政上面發生的事情,而外院之中人手又不夠,也不能事事都麻煩望兒的哥哥去做,柳忘語這兩天也在為此事發愁。
不過愁是愁,在每日打探訊息的過程中,她認識了不少的人。再加上正月期間來家中的幾家之後也是有來往,柳忘語也算是初步建立了她自己的人脈。
今日王氏提起來,她便在腦海中梳理了下王家的情況,然後說:“那不過是從現在的情況看的罷了,彼此能容忍對方多久還是個未知數,但是總有一方是要先動手的。派別之爭最為忌諱的就是立場不堅定,腳踏兩只船很有可能就是掉下船去,連一點好處都得不到。”
她是無所謂王氏的……
可是柳章義呢?柳忘語對柳章義的感情有點複雜,按理說來柳章義並沒有值得她感動的事情,但是她心中偶爾還是不忍心看著他就那麼走向不幸的結局,此刻對王氏說的,不過是希望有一天她可能會說給柳章義聽,因此才難得的和王氏深談了這些事情。
王氏不清楚,但是不妨她理解剛才柳忘語說的話,她也知道柳忘語說的在理,不過……她淡然看著對方:“柳知煙是我的女兒,你覺得,在你們之間我會選擇怎麼做?”
柳忘語沉默了,扶額笑起來:“我差點忘了。”
她很清楚王氏對柳知煙的疼愛。
她很清楚王氏和柳知煙與自己之間的關系是勢同水火,在她和柳知煙之間發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之後,她們怎麼可能善了?最終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再也沒有其他的可能性。
那麼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那樣子的話呢?說不清楚。
越是細想,一種悲涼便忍不住彌漫上心頭。若是自己的母親顏氏還在世的話,自己會不會也是被母親這樣子放在掌心中似的疼愛著?若是自己的母親還在世的話,她怎麼可能會任由自己的女兒受她人的欺負呢?
柳忘語原本是堅強之人,此時卻是在看見王氏身為一個母親的情況下而觸動了心底最為隱蔽的痛楚。她在上輩子就沒有享受過父母的疼愛,原本以為轉世為人,好不容易可以觸及到天倫之樂,沒有想到一醒來便是來自姐妹的算計,看見了父親的冷漠,只有是將對父母的期待放在了回憶之中的顏氏身上。
所有的念頭不過是轉瞬即逝,她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回到往常的狀態,道:“既然我們今天想說的話都已經說的差不多了,那麼忘語就先告辭了。”
王氏皺眉:“我還有話想和你說。你現在回去應該也沒事,不如先等會兒。”
柳忘語已經是起身了,不想在屋中多待,便停在門口,轉頭看她,等她說下面的話。王氏道:“上次發生在知煙的事情,我永遠不會忘記,也不會放棄。”
柳忘語的表情很細微的變了下,但還是平平淡淡的回答道:“我謹記在心。”
王氏說的事情應當是柳知煙想要陷害自己結果反被自己害了的事情,柳知煙不過是自作自受,但是每次想起來她們想對自己做的事情之後,柳忘語就會覺得從內到外的惡心的感覺,還有一種深深的厭惡。這件事本是柳知煙做的上不了臺面,今天王氏敢公然在自己的面前提起來,柳忘語也是感到了一陣憤怒。
至於王氏說的不會放棄麼……那必然是不會放棄和自己尋仇,她不在乎,想來她能用的手段不過是那麼幾種,自己已經是有了預防,沒有什麼好畏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