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昭的歸來讓整個地府都沸騰了。風雲變幻,萬鬼朝拜。那隻巨大的墨鳳是一直棲息在地獄最深層的神獸,它平日裡都靜默的像不存在一般,就算森羅地獄鬧得天翻地覆,也絕對看不到它的身影。
它只會在鬼帝歷練歸來時沖出地獄深層,載著這位王四處視察。等一切結束後,便又會回到暗無天日中沉睡。
墨鳳已經等待太久,它亢奮的叫聲已經表明一切,終於可以見到朝思暮想的主人。它以最快地速度飛往帝昭處,向他垂下修長的脖頸。
“辛苦了。”帝昭撫了撫它的頸毛,翻身一躍,騎到了背上。
呼嘯風起,是墨鳳振翅高飛。它帶著帝昭翺翔在詭色天幕下,經由十災長久的錘煉,本就森冷的地府變得更加鬼魅。鬼樹綻放血紅的人面花,嚶嚶綴泣。三頭野狗撕咬著死去的鬼民,肝腸滿地。
而受災嚴重的城中,很多都已經空蕩蕩。
大閻王派遣人手盡可能地將鬼民從災區救出來,紅流沙覆蓋的面積越來越大,很多鬼族來不及解救都被吞噬。大閻王要聯合其他閻君對付叛軍,人手不足,對那些偏遠的城鎮只能仍憑他們自生自滅了。
在離著忘川末端比較近的晦城裡,大面積的紅流沙已經吞噬了半個城郭。鬼民差不多都死絕了,然而就如同人有思鄉之情一樣,鬼民們也有固守自己家園之心。紅流沙的蔓延並非無時無刻,偶爾也有停止不動,讓人誤會已經終止的時候。
而剩下那一半可以活動的區域就成了搶手的買賣,原本分派到這裡負責保護鬼民的鬼差竟然開始出那些居住地。凡是想留在城中不走的,只能透過向他們上供,孝敬好東西才能準許一小塊立足之地。
不願意遠遷他處的鬼民還不少,他們並不清楚紅流沙的習性。只聽信鬼差哄騙,以為已經停止殺戮。既然如此,當然就不願意勞師動眾地跑去別處謀生存。
而那些鬼差也真會做買賣,十塊紅綃才換一處站立的位置,只能站既不能坐更不能躺。而想換了稍微舒服點的地方那就要成倍的往上翻。
待到一間小泥胚房那麼大的住處已經翻到一千多紅綃。在此時此刻跟要鬼命也沒什麼區別。
天災人禍之下,總有些人會發國難財。
人間如此,地府也如此。
“跟你們說!現在大閻王根本沒空管你們這些蠢貨!知道六殿跟七殿不?造反啦!”鬼差站在半邊城的高處,沖著聚集在下面的那些鬼民們訓話:“要不來多久這地府就要變天了,誰知道到時候誰能當上王,你們還是老老實實守著這裡,還能有個落腳生活的去處!”
有羸弱的女鬼質疑:“可這不是還有鬼帝嗎?”
“那算什麼啊!都這麼久沒歸位了,說不定早就……”鬼差比劃抹脖子的動作。
底下鬼民們一片驚慌,在他們看來,現在的局面只有鬼帝能鎮壓。如果鬼帝都不在了,那要怎麼辦?
其中書生打扮的男鬼遲疑,指著天幕說:“可官爺你們看,這天象分明是鬼帝歸位的預兆啊!而且墨鳳也從地獄深層沖出,只有迎接鬼帝時才會如此啊。”
鬼差遭到質疑,吹鬍子瞪眼:“你懂還是我懂?!書呆子一個!書本上的東西哪裡能全部當真?要是鬼帝來了我把自己腦袋扭下來當夜壺!”
“哦?你這腦袋要怎麼當夜壺啊?”
旁側忽然傳來男子的聲音,微涼而帶著淺笑。
鬼差不想還有人較勁,立即轉身想看看是什麼鬼這麼不識好歹。然而他看到的卻是個陌生人,銀發藍眸,寬衣長袖,身材是玉樹臨風,長得就像天外的星辰彙聚降凡塵般耀眼奪目。
“你是什麼人?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鬼差上下打量,琢磨著他該有不少值錢東西。看那風度絕對不是普通老百姓。只是這晦城有這麼一號人物嗎?
“你剛才說,地府要變天,鬼帝已經死了。可有證據?”銀發男人並不搭理他,徑自問道。語氣明明悠閑,卻讓人忽視不得。
鬼差被他氣勢壓了壓,不自覺地回答:“這還用有證據?看不就知道了,大閻王領這麼多人跟叛軍打這麼久都沒結果,恐怕以後也難說了。鬼帝死不死的,關你什麼事啊?你要是想在這住,就拿錢來!”
“散播不實流言,擾亂民心是死罪。”銀發男人不疾不徐。
底下鬼民開始勸他:“你還是別得罪官爺的好,要是留下就趕緊上供,要是能走就快走吧!”
銀發男人眸光一垂,瞧見那些鬼民戰戰慄慄,枯黃臘瘦。好多孩子直咳嗽,病懨懨地窩在狹小的圈子裡。他從高處落下,俯身檢視孩子們的情況。他們的母親神情麻木,對陌生人的靠近沒什麼反應,只是本能地將孩子護在懷中。
“對不起,吾來晚了。”銀發男人俊美的面容沉痛,輕聲呢喃。
“喂!你到底想幹……”
鬼差大聲呵斥,突然就覺得有大片陰影自頭頂籠罩下來。他一怔,抬頭一看,整個人都傻了。
墨鳳正居高臨下地盯著他,血紅的眼珠怒火熊熊。
“這……”鬼差還在懵逼中,他不自覺地望向銀發男人。後者已經召出利劍,隨手一揮,劍氣如虹直奔他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