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珺他們趕過來一看,秦暮脩已經沒有之前在祆教見到時的氣度閑靜,他披散著頭發狀如瘋婦,縮在床角渾身顫抖。他惶惶不安的眼神自淩亂的發叢中透出來,只要誰企圖靠近就引來悽惶的喊叫。
秦光不知所措地立在床邊,想安撫表弟又怕他更恐懼,進退兩難。
巫真耐性在消耗,他皺起眉頭:“就是個廢物!不管醒著還是昏迷都只會給人添麻煩。”
秦光聽他這麼說心中很不爽,可現在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他稍稍往前靠了靠,傾身沖秦暮脩招手:“小脩你過來,我領你下山去買桂花糕。”
這是他們兒時經常幹的事,自逐漸長大後也就越來越生分了。相攜出遊竟然再未有過。聯想到秦暮脩所受之苦,秦光眼眶一熱。他趕緊一撇頭,匆匆擦了下眼,又繼續勸導:“你過來,沒人會再傷害你了,沒事的,表哥在這呢,我領你下山去玩。”
縮在角落裡的秦暮脩好像有點認出這語調,他放下捂住頭的雙手,爬出來一點點。只是那當真就是挪了一點點,並且還有往回縮的趨勢。巫真耐性告罄,怒瞪秦暮脩一眼。這娃正爬出來些要握秦光的手,結果被巫真一眼給逼退回到角落裡。
“師父我不敢,我不敢了,你別……”他捂著腦袋哀泣,比之前更畏懼。
秦光忍不住看著巫真埋怨:“都是你太兇,害他想起秦守義來。”
“關我什麼事?”巫真不以為意。重璃倒是想了想,點頭道:“這也有可能,畢竟師父你以前是……的天尊,也許還殘存著一些相似的氣息。”他頓了下,微嘆一聲:“是我失策,不該找師父過來。”
他這麼一說,巫真忽然想起了過去。時光倒退到重璃小時候,小到他還會為了雨夜驚雷而懼怕的時候,巫真那時自認對有苗,對重璃抱持著深深恨意。所以向來對希望師父陪的小重璃置之不理。
現在他才恍然明白,在世間無牽無掛的他早就被自己徒兒所溫暖,只是一直執拗拒絕承認。以前與其說是折磨重璃,不如說是折磨自己放棄這點暖意,只一心複仇。
“璃兒!”他脫口而出:“師父是可以依靠的!只要你說我都幫你辦到!”
“哦……”重璃有點不明所以,咋就冒出這麼句話來?而且師父不是吃錯了藥吧?嗯,很有可能。
已經被自己徒兒定性為吃錯藥的老龍,決定要用實際行動洗刷過去的錯誤。他將秦光擠走,自己站在床前招呼秦暮脩。只不過他實在不是慣常做這種事的人,極盡全力展露出親和的一面。
縮在床上的白蓮公子感覺到呼喚的聲音變了,或許是出於好奇。他從帳幔的陰影裡挪出來,小心翼翼地往外瞟了一眼。
巫真那張臉籠罩在黑影裡唯有銀鈎月般的笑展開,僵硬得堪比殺人越貨現場。
“哇——!”秦暮脩一嗓子哭號出來,縮回床角嗷嗷嗷。
重璃面無表情地說道:“好了,師父你徹底把人嚇崩潰了。”
“……”
人生真是難以預料啊。
而此時的地府,好戲也正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