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被這駭人的情形所震懾,誰也不敢發出聲響,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陸雅楠怕上心來,後退時踏到臺階邊緣,這條漫長陡峭的石階十分古老,表面長了不少苔蘚,大雨中格外濕滑,她立足不穩失去了重心,頓時摔倒在地。
我站在旁邊,發覺陸雅楠突然滑倒,急忙伸手去拽,沒想到被她帶得打了個踉蹌,同樣立足不住,不等我叫聲不好,便已同陸雅楠一樣,身不由己地從石階上滾了下去。
我順著青石壘成的臺階不停向下滑,只覺天旋地轉,仗著臺階上積滿了厚厚的青苔,止住滑落的勢頭,才不至於身受重傷,但也摔得不輕,手肘和腳踝都擦掉了一層皮,腦袋被撞在石階上,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全然不知身在何方。
恍惚之間,我感覺臉上黏糊糊地在流血,鮮血將兩眼都遮住了,於是混著雨水抹了一把,勉強看到些光亮,咬牙忍著疼摸索過去,撿起掉在身邊的手電筒,發現自己幾乎滾到了石階盡頭,暴雨和深山裡的湖坑地形,把稍遠處的聲音和光線都吞沒了,電筒僅能照亮十幾米的範圍,往下照視仍看不到洞底,但能見到陸雅楠躺在我下面的臺階上,顯然也受了傷,顫顫巍巍地爬起來。
我看陸雅楠低著頭一步一挪要往石階下面走,就想在後面叫住她,卻聽石階底部的黑暗中腳步聲響,我想不出洞底有些什麼東西,一陣恐懼湧上心頭,忙將手電筒照過去。
我一邊用手電筒往下照,一邊握住防身的短刀,隨著藤明月的臉浮現在電筒光束前,我終於鬆了口氣,把提著的心放了下來,知道陸雅楠是看見同伴從坡道下過來接應,才往下走,稍一愣神的工夫,藤明月已經伸手給我,要把我從臺階上拽起來。
我手腕被藤明月滑膩如玉的手握住,不由得心中一蕩,真想一直讓她握著,永遠也不放開,不過我有句話想問:“你和臭魚等人剛才站在村口,也就是坑洞邊緣,為何會從石階底下走上來?”
我這句話還沒問出口,隱約聽到身後有人招呼我的名字,聽聲音正是阿豪、臭魚、藤明月三人,我猛然驚覺,阿豪等人顯然是在我和陸雅楠滾下臺階之後,匆匆跟下來救應,這時才剛剛接近,倘若這三人都在我身後,面前握住我手的人是誰?
想到這裡,我頭發根子立時豎了起來,就覺握住我的那隻手冰冷無比,一陣惡寒直戳心肺,忙用另一隻手舉起電筒照過去,就見從臺階盡頭的黑暗中,伸出一隻布滿鱗片的怪手,正捉著我向下拖動。
我霎時間魂飛天外,甩動胳膊拼命掙脫,與此同時阿豪等人已從坡道上下來,拽著我的衣領拖上一層臺階。
這一刻,我有如從噩夢中驚醒,發現自己腕上多了幾道淤痕,身上全是冷汗,那長滿鱗片的怪手也不知去向了,聽到藤明月問我有沒有看到陸雅楠,趕緊讓臭魚用手電筒照向坑洞深處。
此時悶雷滾動,我們藉著若隱若現的閃電,看到這村子無數房屋圍繞的深坑底部,矗立著一座巨大的燈塔,並不是海上引導航向的燈塔,直觀描述的話,這座塔的形狀近似蠟燭,至少有二十多米高,上面有團鬼火般的光霧,正逐漸轉為暗淡,這條漫長的臺階盡頭,通著燈塔下的石窟,那裡面黑咕隆咚的,不知多深。
這時藤明月用手帕幫我裹住了頭上的傷口,又問我:“你和雅楠從坡道上摔下來,怎麼只剩你一個人了?你看到雅楠在哪嗎?”
我對她說:“這該死的地方是座鎮妖塔,陸雅楠被塔下的東西拖進去了……”
臭魚說:“我看這家夥是把腦袋摔蒙了,要不然怎麼淨說胡話?陸雅楠多半是在塔下的石窟裡,救人要緊,等我先去把她找出來再說。”
阿豪說:“我跟你一起過去,找到人之後立刻離開此地。”
我暗暗尋思:“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阿豪和臭魚既然不信我的話,我自然也跟他們一同進去,要死就死在一處,不枉兄弟一場。”
當即在藤明月的攙扶下,捂著頭站起身,跟在阿豪和臭魚身後,一併走進了燈塔下的石窟,出人意料的是那石窟很淺,只是半截圓拱形的凹洞,裡面還有一道閉合的巨門,洞壁及石門上都有魚骨圖案。
我們用手電筒到處照視,燈塔周圍空無一物,只有洞窟裡的石門縫隙當中,有道兩指多寬的裂痕,可能是年深歲久磨損而成,其中陰風不絕。
臭魚把臉和手電筒貼在裂痕上,向石門後的洞窟裡張望,不知他看見了什麼情形,好半天也不動地兒。
◎ 下 壁畫
我和阿豪、藤明月三人,趁機看了看石門兩邊的圖案,其中記載著古老離奇的祭祀活動,村民們把一個女子,用長繩垂進塔下的洞xue,看來石門封住的大洞,就是村民祭祀的地點,至於祭祀的是神是怪,卻不得而知了。
阿豪奇道:“古塔下一般都有地宮寶函,這燈塔下卻是個祭神的詭異洞xue,陸雅楠為什麼要走進洞裡?”
我說:“如果不是把腦袋摔蒙了,便是被燈塔下那個怪物的障眼法了,咱們也得小心點……”阿豪點頭稱是,他見臭魚趴在石門上看個不停,就問能否看到燈塔洞xue裡的情況。
臭魚說:“這燈塔底下是個大洞,站在石門外側什麼也看不清,但隱隱約約有些東西在動,沒他大爺的鳥興在此亂猜,進去瞧一眼便見分曉了。”
那塔下的石門並不堅厚,臭魚用力一推,只聽石門“嘎吱吱”作響,緩緩向兩側分開。
燈塔下的洞xue深處陰風陣陣,我們都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以前看過那些恐怖電影中的情節,一幕幕在我腦海中閃過,不免越想越怕,做好了隨時轉身逃跑的準備。
出人意料的是,燈塔底下只是個石壁環繞的洞xue,地上積滿了塵土,牆角散落著幾根枯骨,沒有陸雅楠的蹤影。
我們四個人屏住呼吸站在燈塔外的門洞裡,提心吊膽地等了一陣,始終沒有任何異動,膽子也就大了幾分,移步走進去仔細察看。
我心知不管陸雅楠是死是活,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倘若沒個結果,很難說服藤明月扔下她跟著我們一起逃出深山,既然燈塔底下的洞xue,已是這古村裡最深的所在,那麼挖地三尺,也得想法子找出些線索來。
阿豪發覺腳下並不平整,用腳撥開地面的塵土,就見洞xue底部被巨石塞住了,上面同樣刻著魚骨圖案,但燈塔下的巨石厚重無比,絕非我們這幾個人可以撼動。
我和阿豪蹲下身端詳魚骨圖案,大xue村是上古湖沼幹涸之後,留下的一個坑洞,漢代以來,開始有人在此避世而居,整個村子的佈局十分詭異,屋舍全是皇帝陵寢的長磚巨瓦所建,村中圍繞著一座靈燈似的高塔,塔底被堵死的深洞,其中到底有著怎樣的聯系?
我猜測在月圓的夜晚,村民們把女子作為祭品,扔進燈塔下的深洞,魚骨圖案可能是指上古留下來的某個湖神,其餘的事根本無從想象,但我有個很不好的預感——再也不可能把陸雅楠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