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汪老夫人是後半段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後,才偷偷湊到門上,開始偷聽的。
自然沒聽到前面夏初有關霍希堯媽媽當年不得已,出賣自己血和肉體的那些話。
除了震驚,還有恍然。
難怪國棟會忽然扔下一切公務,連夜趕了來。
之前連嘉誠沒了,他可都只休了一天假,便又投入到了工作中。
她還在想,兒子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是這麼的口是心非,明明就想希堯回去的不得了,卻對她這個當媽的那麼兇。
原來,他真不是來接希堯的,還有這一層原因……
汪老夫人終於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歉然、愧疚了,“對不起,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以為她就算父親不在了,還有母親幫她,也還有其他親人。以為她有家有田地有小賣鋪,就算不能大富大貴,溫飽肯定沒問題的。”
“最多也就會被人說,會受精神上的痛苦。”
“我真的不知道,她連溫飽都保證不了,只能……我剛才不該說那樣的話,我、我收回來,當我從來沒說過,可以嗎?”
夏初嗤笑,“說出口的話就跟潑出去的水一樣,汪老夫人覺得呢?可見你兒子也好,你們家也好,當年的確都巴不得我婆婆和老公壓根兒不存在。也就是殺人犯法,怕對你兒子和你們家都造成後悔莫及的影響,你們才沒有索性殺了他們滅口吧?”
“竟然連我婆婆的母親次年就去世了,都不知道。汪老夫人雖然高高在上,但應該也想得到,在那麼窮困的農村,只要有一個人生一場其實並不算嚴重的病,就能掏空一個家的所有積蓄吧?”
“更何況還要辦喪事,花的錢更是多了去了。卻連一個地址,連個真名都沒給,現在還好意思我婆婆自己不肯的,你們都不知道……她後來就算肯了,她也要找得到人!”
汪老夫人更羞愧了,“我……真的對不起,我事先真的不知道。當年,我們也的確沒想到,以為她那麼堅決,肯定是有底氣……畢竟如果真活不下去了,不可能那樣……”
夏初冷冷一笑,“都被羞辱成那樣了,誰還肯接受你們的施捨?但凡還有一絲血性的人,都不會接受你們的嗟來之食!”
頓了頓,“汪老夫人不是還活在清朝之前,生怕你們家將來被吃絕戶嗎?竟然不知道在三十年前的鄉村裡,只有一個女兒的人家是保不住田地,要被吃你所謂的絕戶的?”
“已經註定被吃絕戶了,還未婚先孕壞了名聲,誰還會再去我婆婆家的小賣鋪買東西?本來就只能維持生計的小賣鋪又還能撐多久?汪老夫人竟然還說以為我婆婆‘最多也就會被人說,會受精神上的痛苦’。”
“你以為這世上人人都跟你們家一樣,享有各種特權,走到哪裡都眾星捧月,從來不會為生計發愁呢?你可真是何不食肉糜!”
汪老夫人徹底說不出話來了,“我……”
難怪希堯那麼恨,說什麼也不肯移植,不肯回去。
換了誰,又能不恨,又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輕易原諒呢?
那畢竟都是他的親眼所見,親身經歷,對當年艱難求生的當媽的也好,對當年只有十幾歲的孩子也好,的確都太殘酷了!
老者在一旁已經捂著胸口,半天沒說話了。
不是他不阻止汪老夫人,是他胸口忽然痛得厲害,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