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孃勉強睜開眼來,看著兒子,略一彎嘴角,淺笑了一下,道:“我的晉伢子唱的真好聽,聽的我都入迷了。看來我的晉伢子已經把這些歌爛記在心裡了。好啊,以後我的孫子就不用發愁了。”
何豫晉一聽老孃說這樣的玩笑話,他不但沒有笑,相反心裡又是一陣子絞心的難受。他真心告訴自己的娘,大山外面的世界現在早就不用這一套教育小孩兒了,他們開始用更先進的教育理念與教育手段來培養自己的下一代。
此時的何豫晉看著受了一輩子苦的老孃,他心裡的難受勁又襲上心頭,回想一下自己前面在學校所做的那些事情,他覺得對不住自己的娘,一想到這裡,何豫晉的心就又一次疼了起來。
老孃見兒子沒動靜了,又低聲細語問他:“晉伢子啊,你咋不唱了?你給我唱唱那首《娘背小兒去趕集》,娘想聽。”
何豫晉看著娘虛弱的樣子,哭著點點頭,稍微平復了一下情緒,他擦了一把淚水,頓頓嗓子,隨即唱了起來:“今兒個太陽暖洋洋嘞個噯,娘揹著小兒去趕集噯吼噯,娘問兒啊你想要啥子噯,我的那個小兒摟住娘啊要蘋果一籮筐噯嘟噯——”
何豫晉越唱越有感覺,他的聲音帶著一定的顫抖,逐漸提高了分貝。
兩個姐姐一聽何豫晉這樣的聲腔,一起走進屋裡。
大姐秋菊看著老孃已經沒有動靜,而弟弟還在把頭埋在孃的手心裡賣力地唱,她連忙走上前去,輕拍了一下何豫晉,帶著哭腔道:“弟弟,你還在唱,咱娘好像已經——”
何豫晉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他噓了一聲,打斷大姐的話,兩眼呆滯地道:“沒事。咱娘讓我給她唱幾個山歌,她正在用心聽。沒事,姐,我相信她在聽......”
說著這樣的話,何豫晉眼裡的淚水也隨之靜靜地流了下來。
大姐看著何豫晉一臉認真的樣子,有點半信半疑,又一次看了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老孃,她的心一緊,連忙折回身走出房間,把屋裡的情況告知老爹。
何豫晉的老爹快步走進裡屋,走到床邊,看了一眼已經閉上眼的自己的妻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子,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第一次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流下了眼淚。
不過很快他又擦掉了,繼而換了一種語氣對何豫晉道:“晉伢子,你先起來,我看看你孃的情況。”
何豫晉聽到,並沒有起身,只是紅著眼睛往一邊移了移。
老爹坐到床邊,先用手探了一下自己妻子的氣息情況,量了很久,並沒有號到跳動的脈搏,他的臉色驟變,何豫晉看到了自己的爹這個變化,不過站在門口的大姐秋菊並沒有。
所以何豫晉忙向前走了一步,神情穆然地對老爹道:“爹,我娘沒事吧?”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心已經開始激動。
老爹扭頭看了看自己的兒子,他從何豫晉的眼神中似乎讀出來了什麼,所以沒有作聲,只是輕嘆了口氣,默默地走出了裡屋。
大姐秋菊見自己的爹不說話,一個人走出屋,以為沒事,也跟著他走了出去。
在一旁的何豫晉見自己的爹這種狀態,連忙上前也學著爹的樣子探了一下老孃的氣息,結果他的手很快停留在了半空,因為他發現此時的老孃已經沒有了氣息。
何豫晉不相信這是真的,又趕緊去按老孃的脈搏,試圖尋到跳動的跡象,結果依然是失望。
只是這麼一量,何豫晉一下子癱了下去,他看了看自己那已經瘦得不成樣的老孃,頓時痛哭了起來。
在外面的秋菊與秋蓮聽到何豫晉撕心裂肺似的痛哭聲,各自的心一緊,兩姐妹互相看了看,便快步跑進了裡屋。
看著躺在床上已經閉上眼睛的娘,兩姐妹同時跪倒在地上,一邊哭著,一邊向前移動著身子。
當跪走到孃的身邊,三姊妹一起趴在孃的床邊大哭了一場。尤其是想著以後自己再也見不到娘了,三人抱頭痛哭的更加厲害。
在外面的老爹此時神情肅然,兩眼含淚,目光呆滯,滿滿的憔悴。他此時心裡清楚,從此以後自己的生活裡將再也不會有開心可言了。想想自己的妻子以前對自己的那些好,這個幾十年都不曾哭過的男人此時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那被兒女視為稀有東西的淚水,頓時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從此,這個原本雖窮卻很幸福的家被一層莫名的看不見的東西籠罩了起來,從此,這個家失去了它的當家女人,也失去了那個精心照料家務的女人。
從此,三個還沒真正長大的孩子失去了那個整天嘮叨的娘!
曾經,何豫晉聽人說過,我們人的命是這世界上最硬的,可是如今的何豫晉看著自己的娘,也讓他不得不相信,我們人的命又是最脆弱的,有時候還不如一個小動物!
娘走了,何豫晉抬眉看看夜空,竟覺得那晚的夜一片漆黑,悲傷的氣氛籠罩了他的心,同時也籠罩了這個本來就不寬裕的小家庭。
何豫晉與兩個姐姐眼看著自己的爹哭成一個淚人,三人不得不強控住自己的悲傷。
三姊妹走到爹面前,對他進行了一番安慰。
老爹看著三個懂事的孩子,輕嘆了口氣,稍微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他心裡也很清楚,自己不能垮掉,畢竟上還有自己的父母。
此時因為害怕兩老經受不了如此的打擊,爹已經提前將他們送到了姑姑家,同時老爹叮囑自己的妹妹一定要等這邊辦完事了再讓老兩口回家。
帶著這樣一種痛苦的情緒,老爹回到家,因為喪妻之痛,他說話的時候更少了。
而此時老孃走了,為了盡孝,也為了跟娘最後道別,何豫晉與兩個姐姐守在她床邊整整三天。期間,何豫晉也擔心自己爹的身體,不過為了多看娘一眼,他還是央求爹不要那麼快就將老孃送走。
於是,直到五天後老爹才請村裡問事的人,為自己的妻子穿上壽衣送了路。
何豫晉看到村裡那個問事的人,他便知道娘要走了,娘這一走,以後就是再也不會見面了。
想到這裡,何豫晉快速上前,一把抓住老孃的床沿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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