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茵的一句話落入霍夫人的耳中絲毫不亞於平地一聲驚雷, 震得她當場愣住,一些話到了嘴邊卻吐不出來了。
女兒失蹤這麼久,霍夫人早歇了和韓家結親的念頭,原本想著, 只要把霍茵找回來了, 她的親事就由著她的心意來定。可她卻沒想到,今天她只是閑來上街走一圈就看見女兒一身男裝混在清河王出使歸來的隊伍裡, 甚至這會兒還跟自己說起已經和清河王成過親的混賬話來。
霍夫人有意質問, 才張開口便被輕輕柔的一聲軟糯聲音打斷,她聞聲轉身, 恰好看到扶著晉王世子陸景初朝這邊走來的孟媛。
曾經幫著霍茵糊弄過霍夫人的孟媛此刻有些心虛, 可她也算了解霍夫人脾性,擔心這樣鬧下去不好看才出來調和。她走到霍夫人的身邊, 稍稍壓低了聲音與她道:“伯母,我知道您這會兒生氣,可到底還在大街上, 鬧開了不好,有什麼話還是回去再說?”
霍夫人看了一眼縮在清河王身後的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兒,又看了一眼周遭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的眾人,怒意暫歇的她終於意識到不妥,瞪了霍茵一眼又沖著孟媛微微頷首後才扶著丫鬟的手轉身離開。
霍夫人這當街一攔讓圍觀眾人敏銳地嗅出些端倪,可心怵霍將軍府和清河王府的權勢威赫,反而沒人敢置喙些什麼,不過有無人拿此作為茶前飯後的談資就不得而知了。
孟媛有心跟著霍夫人和霍茵一道回將軍府去, 可步子還沒邁出去就教陸景初給攔住了。
陸景初道:“此事,你不好插手。”頓了頓,又添了一句,“顧鄴非是拎不清輕重的人,有些事他敢做,自然也有應對的法子。”
孟媛見他似是知道什麼內情,便沒有固執地要跟上去,只問他:“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耳邊還是鬧市的喧囂聲,知她關心則亂,陸景初握著她的手,輕輕地按了一下,方說道:“回府與你細說。”
回到晉王府朔風院以後,孟媛一刻不耽誤地向陸景初刨根問底,後者淡淡一笑,拉她坐下後方把先前顧鄴傳書與他說的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當初顧鄴半路救了霍茵,一來是抵不過霍茵的糾纏,二來則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把霍茵一道帶去了大燕。在大燕的數月裡,除了和大燕的皇帝朝臣斡旋,顧鄴就領著霍茵遊山玩水,一段時日下來,二人之間漸生好感。後來,二人偶經大燕某地,正趕上當地群婚的熱鬧,顧鄴和霍茵瞧著新奇,又彼此有意,一時沖動拋下舊禮就在當地成了親拜了堂。
後來隨著返京的時日推進,顧鄴終於想起二人這無媒無證的婚事回來說不定要遭到霍家反對,才眼巴巴地寫信給陸景初求助。
聽完始末,孟媛杏眼微微眯起,瞥了陸景初一眼,半是猜測道:“霍伯母當街這一攔該不會是夫君你算計好的吧?”她細細思來,經過此番當街一鬧,這件事很難私了,為顧全霍茵的名聲,霍夫人自然不得不首肯認下這門親和顧鄴這個女婿,只是……“這樣豈不是壞了阿茵的名聲?”
陸景初搖了搖頭,“不會。”
“為何不會?”
“還記得韓沐嗎?”
韓沐,孟媛自然記得。
“之前霍茵為了逃婚離家出走,霍韓兩家險些反目。韓沐雖退了親事,平日在坊間沒少詆毀霍茵。如今霍茵和顧鄴這事,不論如何都是瞞不過的,與其教人背地裡傳閑話,不如拿到明面上來說。”陸景初摸到一旁桌子上的茶壺,斟了一杯茶挪到孟媛面前,又給自己斟了一杯後方繼續道,“顧鄴把一切都想好了,半載前水匪被剿一事風聲不小,他自是為霍茵想好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只要讓霍夫人點了頭,親事成了就行。”
孟媛還是有些不解:“其實霍伯母是個很好相與的人,何必要如此大費周章?”顧鄴身家不必說,本人又是儀表堂堂的,難道霍夫人還能不滿意?
如果有的選擇,霍夫人自然是不願意女兒跟王府子弟有攀扯,再加上霍將軍府和清河王府早年曾有些齟齬,霍夫人還真是等閑不會把顧鄴當成女婿人選。
只是如今霍夫人騎虎難下了。
大街上霍茵雖是耳語,可總有好事者知道了端倪,為堵上攸攸眾口,霍夫人最終還是把親事應下了。而宮裡的成帝在聽了顧鄴的交代以後,也沒有過於為難,就賜了婚賞了禮。
因著顧鄴和霍茵私底下在大燕已經成親拜堂做了夫妻,霍夫人盯著女兒的肚子怕節外生枝,故而婚事辦得很快,就在臘月初。
臘月的天氣愈發嚴寒,自吃了顧鄴與霍茵的喜酒以後,孟媛就整日窩在朔風院裡不肯輕易出門,閑暇之餘只捧著針線簍子做活計。
這麼些日子以來,孟媛的針線活倒是練得不錯,繡的針線荷包都比從前精緻了許多。只不過這兩日她並不忙著繡荷包,反而吩咐綠淇從庫房裡挑了極為細滑的緞布出來裁剪縫補。
屋外的風雪漸停,孟媛收了最後一針,剛拿剪刀把線頭處理幹淨就聽見陸景初從外頭回來的動靜。她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起身迎了出去,就見陸景初滿身風雪的進來了。
孟媛忙著上前幫他解下外面的鬥篷,一面吩咐綠淇去端了熱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