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媛眨眨眼,“是阿茵啊。”
“是霍家姑娘不是清河王?”
“這關清河王什麼……”話戛然而止,孟媛陡然生疑看向曹氏,先前青竹反應奇奇怪怪,難道……
沒等她理出頭緒,驚覺失言的曹氏匆匆藉口關心孟瑤的身子就折回樓上去了。
看著曹氏略微有些發福的背影,孟媛輕輕地皺了皺眉,側首看向站在身旁的陸景初,半晌,有些糾結地問道:“夫君你覺不覺得伯孃有些奇怪?”
陸景初微微頷首,淡淡道:“若沒猜錯,孟瑤落水跟她脫不了幹系。”
孟媛心裡也贊同,得知堂姐落水,伯孃第一反應居然不是詢問她有沒有受傷被嚇到,而且聽說阿茵救了堂姐時好像還有些失望的樣子?
陸景初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跟上去看看罷。”
事情不大不小,眼下顧鄴既插了手,他們也不好袖手離開。
然而他二人才走上二樓,就聽見走廊盡頭的一間屋子裡傳來了動靜。那聲響雖然不大,甚至因為說話人刻意壓低聲音而有些模糊不清,但屋外的人還是能聽出裡面的人在爭吵。孟媛愣了一下,聽出發生爭吵的二人正是曹氏和孟瑤。
很快,雅間的門被開啟,曹氏一臉怒氣地從屋裡出來,迎面再看見孟媛時卻目不斜視地徑自甩袖而去。
雅間的門半開,那壓低了哭聲也清晰地傳了出來,孟媛抿抿唇,松開陸景初的手,快步走了過去。
聽到門扉合上的聲音,孟瑤迅速地拿絹帕揩了揩眼角,隨即望向門口,瞧清來人後只道:“你過來做什麼?”
孟媛關切地問道:“姐姐,你為什麼和伯孃吵了起來?”
見問,孟瑤眼尾微微耷下,眼簾半垂,心中那股埋怨之氣又蒸騰起來。為什麼?還不是因為曹氏善做主張吩咐青竹推她下水。落水的那一剎,她便知事非偶然,生死關頭的確盼過能得顧鄴相救。可是沒有,她等來的是席捲而來的窒息與疼痛,那一刻她清晰地認識到,求不得的永遠不該奢望。被救起後,她一路沉默回到茶樓,曹氏姍姍歸來,進門第一句話不是關心她的身子,而是劈頭蓋臉罵她沒用,又句句話埋怨清河王無情。孟瑤看著曹氏,她不知道為了什麼突然覺得心頭一冷。
知道自己的娘親一直盼著她高嫁,她也一直以此為志,可是今日這一出卻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下,讓她冷了心。曹氏不顧自己的意願,命丫頭推自己下水意在逼清河王英雄救美,自家好順勢攀上清河王這一高枝,可她卻從未想過,如果清河王沒有救自己,自己教旁人碰了身子又該如何自處?即便教清河王救了,自家糾纏上去難道她還有臉面不成?她自認,即便縱有淩雲志,也從未想過要使出如此登不上臺面的手段來,曹氏這樣鬧一出,教她滿腔志氣歇了三分。
她抬頭看向面上疑惑茫然的堂妹,輕輕地扯了扯唇,道:“媛姐兒你其實猜到了對不對?”見小堂妹呆住,她嘴角反而露出一抹淡笑道,“落水不是意外,是人為算計。”
“我知道,可不是堂姐你不是麼?”
孟瑤道:“其實先前我對清河王是動過心思的。”說著微微垂首淡笑了一聲,抬頭看向孟媛,十分誠懇地道,“寶珠,我很羨慕你。”這是她十四年來第一次喚堂妹的小名。
“過去的這些年,眾人只知我京城第一姝的名聲,卻不知盛名是榮耀也是桎梏。我不敢放肆笑放肆鬧,你滿院子撒歡玩耍時,我其實很羨慕。”她臉上笑意稍稍一斂,“羨慕你擁有我沒有的,羨慕我明明比你努力那麼多卻不如你討喜。”
“當初陛下意欲賜婚時,我事先是知情的,也早知你要替我被指給晉王世子。說實話,當初我很高興,覺得你身份低縱使嫁了晉王府那樣的人家,可遇上一個……那樣的夫君,也委實不值得人豔羨。”
“可是到了如今,你卻依舊讓人羨慕嫉妒得緊。”
這是姐妹倆頭一遭心平氣和地相對而坐,也是孟媛第一回 聽孟瑤說這麼長的話。她靜靜地聽著,末了,看著孟瑤黯淡的眉眼,想起印象裡一貫光鮮亮麗的人兒,孟媛抿抿唇,徐徐開口道:“姐姐,你別這樣說。其實我一直也有羨慕你呢。”說著,赧然一笑,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繼續道,“你溫婉識大體,哪像我總是淘氣惹我爹孃生氣?”
孟瑤輕挑柳眉道:“你不覺得我無趣?不討厭我?”
“這,這……有那麼一點點啦。”孟瑤琴棋書畫女紅樣樣出色,又是府中嫡姑娘,走到哪兒都是眾星拱月一般,甚至還曾清高自詡地合著外人來孤立欺負自己,孟媛一直對自家這個堂姐都是不親近不喜歡的。
孟瑤聽了也不惱,“你倒實誠。”
堂妹不爭不搶不出風頭,一樁看似不好的親事也能被她過得風生水起。想起陸景初有意無意之間對孟媛的呵護,孟瑤心裡生出幾分悵然。
古話說,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很多年前,尚在孩提時,她對一人傾了心,哪怕後來那人登高位,身邊亦有了合意人,她還是一直執著著,想要變得更好能有機會去他身邊。可那一道停止選秀三年的聖旨到底在她和他之間劃下一道跨不過去的鴻溝。再後來,她順著孟伯言和曹氏的心意去接近清河王顧鄴,處處小心留意展露自己最好的一面,卻也是落花之意的一人作戲……
孟媛有些不太習慣孟瑤突然間的黯然消沉,目光不自在地遊弋了一圈,半晌小聲道:“其實姐姐根本也不喜歡清河王對嗎?所以你別這樣……”
“你怎知我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