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張嬤嬤揚聲喚了外頭候著的另外幾個丫鬟把屋裡的點心全都換過一回後, 孟媛沒有再急著去喂陸景初,反而一一試了一下確認都是熟食以後才夾了放到他手邊幹淨的碟子裡。
張嬤嬤在一旁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見二人和睦方才抿唇一笑領著小丫鬟們一同悄悄地退了下去,順帶著也將外面的門關好。
叮囑外頭候著的綠淇和紅萓好生守夜以後, 張嬤嬤才腳步匆匆地往柳氏處去回話。
“老奴瞧著, 世子爺對這門親是極滿意的,世子妃也是個體貼人的。”
柳氏“哦”了一聲, 饒有興趣地看向張嬤嬤, 道:“難得聽你這樣誇贊人,看來這孟媛果真是個不錯的。”頓了頓, 又道, “可惜,年紀還是小了些。”她知道晉王答應孟家的事情, 要讓陸景初等著小姑娘及笄以後再圓房呢。
張嬤嬤笑道:“左右世子爺還年輕,不急不急。”
柳氏不語,只盯著屋外廊簷下的大紅燈籠瞧。
新房裡, 孟媛正小口小口地吃著粥,眼見陸景初起身,她立即跟著放下了湯匙。
陸景初朝她牽了牽唇角,道:“外面皇伯父和陛下該走了,我得去恭送一下,你吃好了便先洗漱歇下,不用等我。”
孟媛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還是跟著起身轉去內室取了一件披風出來給陸景初繫上, 輕聲道:“外面風涼,你穿著這個出去罷。”
親自送陸景初到新房門口,見趙宇正站在屋外臺階下,她站在門內,目送二人一前一後出了院子以後才轉身回屋。
明月偷偷爬上柳梢,晉王府前院酒席上觥籌交錯,鼓瑟琴笙之音不絕。陸景初繞過擺宴的廳堂,一路轉到南邊嘉德帝和成帝落腳的千和堂。門口的守衛一見著他便立即讓開了一條道,同時也有眼尖的小太監立刻跑進去通報。
嘉德帝今天的精神很好,興致也高,甚至還拉著成帝小抿了幾口酒。成帝心裡記著太醫的叮囑,一心勸嘉德帝回宮,早早便打發了人去知會了陸景初一聲。這會子聽見通報便立即吩咐把人請進來。
嘉德帝勉力睜開一雙渾濁的眼,看向門口處走進來的昳麗青年,整個人面上不由露出一絲激動的神情來。他顫顫巍巍地起身,恍惚間竟好似在青年的身上看見故人的身影,一切那麼熟悉又如隔世。
陸景初嗅到屋中的酒味,不由蹙了蹙眉,聲音微微冷地說道:“伯父您又把太醫的叮囑給忘了?”嘉德帝待陸景初親厚,同樣陸景初也很親近嘉德帝這位曾身居高位的皇伯父,和嘉德帝說話時並不似其他宗室子弟一般小心翼翼,說是言行無狀也不為過。
嘉德帝並不以之為忤,聞言反而面露笑容:“朕這是高興吶。”說著,見他身上依舊穿著大紅的喜袍,不由板著臉道,“洞房花燭夜,你不好好待在新房跑這兒來做什麼?小心回頭人小姑娘惱了你!”
陸景初道:“我是來送您回宮去的。”
嘉德帝面色一黑,這時一旁的成帝也開腔勸道,“父皇您也親眼見著景初成親了,這會兒時辰不早,還是早些回宮歇著,今天的藥還沒用呢。”
一聽到“藥”字,嘉德帝下意識地把眉頭皺得緊緊的,曾經的九五之尊如今直接露出了一副類似委屈的表情,哼哼道:“朕不吃那東西!”他自己的身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再名貴珍稀的吃下去也不過白耗罷了。只是今日原是陸景初大喜的日子,嘉德帝不好說喪氣的話,索性還是順著兒子和侄子的意思起身回宮。
見自家老子終於肯起駕回宮了,成帝終於露出了鬆快的笑容,從陸景初身邊經過時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不用遠送,早些回新房去,良辰春宵不可辜負啊。”孟家和晉王府的約定,成帝雖略有耳聞,但他可不認為自家這個潔身自好近二十一年的堂弟還要在洞房夜做個柳下惠。
陸景初抿了一下嘴角,緩緩啟唇:“陛下慢走,不送。”
“……”
陸景初再回到新房時,已經是月上中天時分。他推門進屋,料想孟媛這般時辰早該歇下,便刻意放輕了腳步。屋子是他從前一直住的,內裡格局他很熟悉,所以一路走到床榻邊也沒有碰到任何東西發出任何聲響。
他在床邊坐下,手輕輕落在柔軟的被衾上,試探著向前摸索。指尖很快便觸到一隻軟軟的小手,他嘴角輕輕一牽,正想握一握那隻小手就突然被撓了一下手心,伴隨響起的還有一聲輕快促狹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