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燎也沒有辦法,只好看在承明確實還小,還有好幾年上暫緩這個程序。
他做皇帝日久,只要弄得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就絕不會找不到手段來做,哪怕傅希如一心求死,他也可以讓他不敢死好好活著,聽他的話,順他的意,如他的願。
他從前糊塗些,不是不明白自己已經成了皇帝,而是不懂該怎麼用權力,只一味蠻力強壓,那怎麼成?總有更好的辦法。他的話是金口玉言,將來不管出了什麼事,只要他還是把控全域性,穩坐江山,說什麼就是什麼,何用顧慮傅希如的盤算?
公主的心事他明白,她一生都倒在廢太子一事上,其實至今都過不了這個坎。人不認命就是這樣的,要費勁千辛萬苦的挽回,倘若認命了,安安穩穩在鄉野度過一生,或者求嫁,找個人家,日子也是過得的。
衛燎不會把她這樣無勢可借的女流放在眼裡,偏偏她不肯認命,也不想投降,把自己當做一塊木炭投進火中,要轟轟烈烈一場。
那他只好送她一場轟轟烈烈了。
她勾結旁人也就罷了,來勾結傅希如,不得不讓衛燎萬分在意,原本準備好的一腔懷柔心思也就冰消雪融,沒法繼續了,只好騰出手來先擺平衛沉蕤。
倘若他有這樣的姐妹……
那倒是很好,但天意從來不遂人願。
衛燎正想著公主的事,忽然看到前面山丘上一陣火光,瞬間冒出無數伏兵,身後喊殺聲大起。
“有人埋伏!護駕!護駕!”護衛比他反應快,悚然一驚,已經大聲呼喊起來,把他團團圍在中間。
看來雲橫確實是個人物,早就繞過他派兵在此伏擊。要是算錯了,走空了也不過浪費些人馬罷了,要是賭贏了,不就是大賺了嗎?
衛燎正想說什麼,卻被左側馬上的傅希如用力一扯,馬頭不由往他那邊靠了一靠,還來不及說什麼,傅希如已經騰空換到了他的馬上,正坐在他的背後,在一片火光和動亂之中用力抓住他的手:“他們人多勢眾,命士兵死戰,我帶你走。”
此處距離明月關已經不遠了,他們至少走過了一半路程,然而眼下照著原定的路線走是不成的了,為今之計只有衛燎先突圍。妄想這六百人抵擋得住浩浩蕩蕩的伏兵太難,突圍是唯一的生機。
天色昏暗,衛燎什麼都看不清,只覺得橫在自己腰上的手何其有力,定了定神,也抓住他的手:“走!”
對面雖然燃氣火光,然而畢竟沒有見過衛燎,穿的都是差不多的衣服,辨認不出,只有全部絞殺,但這六百人悍勇,一時之間也無法全部殺滅,正給了他們突圍的機會。
突圍的並非只有傅希如這一支,追兵四散,在草原上像一張網一樣撒開,衛燎不由半彎著腰,任由馬像是瘋了一樣在灌木之中穿行。他隱約明白了傅希如為什麼棄馬過來。他的馬是河曲貢馬,身強力健,傅希如騎的卻是普通官馬,已經走了半夜,還要奪路逃命,就很難不拖後腿了。
身後紛亂馬蹄聲窮追不捨,衛燎意識到天太黑,護衛已經越走越少,正想抓緊時間說些什麼,卻聽到一聲破空聲,後背一痛。
他知道自己背後正是傅希如,覺得這痛來得十分不應該,愣了一下,渾身僵硬起來。
利刃穿過傅希如的胸口而過,一直釘到了他的後背上,二人前胸後背相貼,傅希如身上穿的是軟甲,他想安慰自己那是錯覺,卻感覺到後背上迅速濕了,溫熱觸感漫過後鬥篷,濃厚的血腥味蔓延開來。
“琴蓀!琴蓀!”他驚叫起來,卻被傅希如輕聲喝止了。
“走!往前走!”
衛燎只覺得手發抖,渾身上下迅速的僵冷,在腰間胡亂摸索,終於抓住一把短刀,用力在馬身上一刺。馬吃痛不過,不要命的狂奔起來。
前方是昏昏黑夜。
秋來得太早,昭陽殿裡的深夜,太子承明夜半囈語,突然叫了一聲:“阿孃!”
他已經快到周歲,宮裡奶孃逗著他學說話了,先是叫阿孃,很快就能叫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