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日繁忙,且沒有召見,所以他和衛燎自從端午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衛燎也不再派人來煩擾他,這倒是新鮮。
傅希如在燈下看了看手裡的紙箋,又折起來放了回去,裡面散發出幽幽的花香。他又把香囊放回去。站起身出門,到後面準備休息。
他知道為什麼衛燎突然之間好像消失了一樣安靜,也曾想過他是不是在踐行那句“你要是娶她就再也不會見到我”,又覺得衛燎說不定已經忘了自己還說過這樣的狠話。
一把年紀了,再發現自己可能是終生都無法擺脫以色侍人魅惑朝綱才能為所欲為的詛咒,未免太遲,改都來不及了。傅希如輕聲哼笑,在侍女鋪好的床榻上躺下來,看到她吹熄了燈,聽見輕輕的腳步聲出去了。
夜雨連綿不絕。
這未免叫人擔憂,恐怕是要澇了。
去年的雪下的太少,年初又突然降雪,其他地方還不明顯,然而京畿已經很叫人擔心,如果真的澇了,恐怕周邊是沒有什麼收成了。國庫現在的情況他已經不清楚,但就當年的賬目和他對衛燎的瞭解來看,恐怕算不上富足。
天災人禍向來不會單行。
傅希如能憂慮的事情太多了,不過他臨入睡前,確實不得不分神想了一會當年究竟如何到今日,又嘆息一聲,在心裡描摹出一個少年時候的衛燎。
不費吹灰之力。
比起憂國憂民的傅希如,衛沉蕤自然沒有太多煩惱。她的心事一直懸而不決,不過好在她能忍耐,正伴著雨聲看潘妃給未出世的孩子做針線。
她一向不會出錯,潘妃的禁足令確實沒過多久就不作數了,而潘妃也理所當然的和李才人逐漸熟悉起來。
一個要在宮裡借勢才好生存,一個對別人的肚子充滿了興趣,很快就一拍即合。而衛沉蕤向來隨大流,自然也就和這兩人消磨了許多時光。
潘妃喜歡李才人那個孩子,不過真的見過這個人,她也就對李才人本身有許多物傷其類的感慨。後宮女人興許是因為寂寞和境遇其實並無相同,總是很容易成為朋友,彼此知心。
李才人的謹慎不算壞處,她當年以才名入選,是衛燎順應某位大臣的建議充實後宮的成果之一,但卻不算受寵過,懷孕也完全是意外。與潘妃對比,很容易就能發現她的內秀和柔弱美貌不算能吸引衛燎的那一類女人。
不管是潘妃還是傅希如,顯然都不是以柔弱和順從取勝。
自然,孩子算是意外之喜,她的一生總會比在掖庭隨著野草飄搖好一些,也可以和潘妃作伴到老。
倘若不出什麼意外的話。
潘妃認真的低著頭繡一片葉子:“近幾日總是下雨,她那邊還好,昭陽殿這裡可是連木頭都滲出濕氣了!”
抱怨著,又問衛沉蕤:“鐘城宮呢?”
衛沉蕤撚起一粒漿果,在指間仔細觀看那通透明亮的紅,答道:“還好,昭陽殿畢竟臨近太液池,夏日雖然清涼,但一下雨未免就有些潮濕,你還年輕,小心不要落下病來。”
潘妃蹙起眉,將針往布上隨便一紮,氣哼哼的放下繡架:“我其實也還好,白日裡拿炭火燻一燻,又有香爐成日燒著,只是覺得煩悶。”
她的針線確實做不好,不過畢竟是好心,公主知道她為什麼生氣,隨手拿起繡架看了看,沒接著說下雨的事了:“你也不必勉強自己,做不來就交給尚宮局,宮裡不會短了皇嗣什麼,你的心意他們知道就好。”
潘妃氣餒的看著她,伸出水蔥般修長白皙的十個指頭:“我也沒料到還有這一天。雖然說他們領我的情就好,終究還是想自己做點什麼,打發打發時間,將來也……”
貴女一向不講究這個,衛沉蕤聞言也只是一愣,旋即安撫她:“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與其你勉強自己做這個,不如想想看,什麼是隻有你能做的,悄悄做了,這才算是你獨一無二的心意。”
小潘妃的臉亮了起來。
坐在她對面的衛沉蕤微微一彎嘴角。
=========
作者有話說
潘妃的煩惱:我到底是和公主還是和才人搞百合?和才人搞我算是接盤嗎?突然看陛下有點不順眼了)
傅希如的煩惱:下雨了,今年的收成不曉得咋個向……老農民上線了)
公主的煩惱:到底什麼時候輪到我顛覆政權?最兇狠)
衛燎眼下沒有煩惱,他的心死了,再也不會痛了。
這是昨天的補充了:落日熔金,暮雲合璧是一首詞,我很喜歡。出處:李清照《永遇樂,落日熔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