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初醒來的時候, 只覺得後腦勺鈍鈍地疼,像是被什麼重物砸過一般,不知身處何處,然而就在下一瞬, 她忽然想起來了, 她在廊下躲雨,玉綴回明清苑取傘去了, 有人從背後襲擊了她。
果然是唐懷瑢。
就彷彿自己的預感和猜測終於被印證了, 蕭如初的心裡竟然不合時宜地鬆了一口氣。
在唐府,若說誰的存在感最低, 必然是唐懷瑢無疑了, 身為嫡長子,本該在眾人面前展露出他的手段和才華來, 但是他卻一再沉寂,或許是因為老太太的不喜,親生父親的忽視, 亦或是結發妻子的強勢,唐懷瑢給大多數人的形象都是沉默寡言的,能不開口,絕不開口,蕭如初從前偶爾在東跨院碰到他,也只是端著茶水,低頭喝著,彷彿一個背景一般。
蕭如初從前壓根就沒有懷疑過這位看起來極其老實巴交的大哥, 直到,她從燕燕那裡看到了那枚白玉花鳥佩,她不敢稱自己過目不忘,然而對於這枚玉佩,她是實實在在的印象深刻至極。
雨還沒有停,雨點兒落在頭頂的瓦片上,嘈嘈雜雜,像一群哄鬧的小孩子,蕭如初微微張開眼來,眼前一片昏暗,過了一會,她才漸漸適應了這晦暗的光線。
這是一間陌生的屋子,門窗緊閉,使得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光線愈發暗沉,外面暴雨如注,房間裡空無一人,唯有牆邊的幾盞祛琅燭臺燃著,火光輕輕躍動。
蕭如初爬起身來,先是去推門,發現門從外面被鎖住了,根本無法開啟,她只得環顧四周,靠牆的地方放了一排梨花木太師椅,樑上和門窗旁掛著些垂幔,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這很明顯不是尋常的房屋。
她有所猜測,抬頭往上看去,光線雖然昏暗,但是仍舊能看見那房樑上以彩漆繪著祥雲瑞獸圖,栩栩如生,果然,這大概是在唐府的祠堂裡。
蕭如初走到被鎖住的門前,透過門扇上方的鏤空雕花往外看,外面是一個天井,四周環繞著房屋的佈局,使得空間看起來略顯狹隘,苔痕滿地,頗有幾分陰森的意味,暴雨不知何時已經漸漸小了許多,房簷下的水珠連成了一片。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些許人聲,從遠處傳來,彷彿是有人在說話,並且朝這邊走來,蕭如初心中一緊,四處環顧,從這個位置掃視,整個房間一覽無餘,根本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她立刻退了幾步,將身體藏在了門後,豎起耳朵極力聽外面的動靜。
漸漸地,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然後便是門鎖被撥弄時發出的咔嗒聲,近得彷彿就在耳邊響起,蕭如初望著那門外的人影,就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
終於,門吱呀一聲,開了,那人進了屋子,但是蕭如初萬萬沒想到,他進來之後,竟然隨手將門合上了,兩人正好打了個照面,四目相對。
唐懷瑢那張熟悉的面孔霎時映入眼簾。
蕭如初猛地退了一步,面上露出幾分警惕,口中卻鎮定問道:“大哥怎麼在這?”
唐懷瑢看著她,忽地笑出聲來,悠悠道:“三弟妹向來聰慧,想必是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才是,又何必明知故問?”
聞言,蕭如初心裡一沉,微微抿起唇:“大哥此話怎講?”
唐懷瑢揹著手,道:“倘若不是燕燕那小丫頭告訴我,恐怕我還當真不知道,三弟妹竟然能猜到我身上來。”
蕭如初眉頭微蹙:“燕燕並沒有提及你。”
“我知道,”唐懷瑢漫不經心地道:“她說的是老二。”
“那你為何還要殺她?”蕭如初簡直覺得不能理解。
唐懷瑢短促地輕笑一聲,帶著幾分輕蔑:“她太蠢了,竟然將那枚玉佩偷偷留了下來,但是她沒想到,你認得這玉佩。”
他的話輕飄飄的,蕭如初卻覺得毛骨悚然,她自然是認得唐懷瑢的玉佩,那還是因為拾到了唐懷瑾當初落在書房中的那一枚玉佩,心裡有所猜忌,後來尋個話頭問了柳氏和楊氏,但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當說也不過是略略提了幾句,唐懷瑢沉默地坐在旁邊喝茶,蕭如初沒想到他竟然連這種小事情都記得住。
她的語氣有些艱澀:“便是我猜到了又如何,大哥何必對她下手?她不過是一介下人罷了。”
“不,”唐懷瑢否認道:“她知道得太多了。”
聽到這一句,蕭如初差點沒收住面上的表情,唐懷瑢見了,像是覺得好笑似的,道:“你們女人總是這樣,能從一點點蛛絲馬跡中,猜出許許多多的事情,毫無理由和根據,甚至連證據都不需要,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實在是……令人厭煩。”
最後幾個字,他的聲音冰冷無比,並且朝這邊走了一步,蕭如初心中警惕,稍微退開,道:“燕燕說了,白雀要謀害二哥,也是你指使的麼?”
唐懷瑢不置可否,只是道:“我本不想殺白雀的,她還有用。”
蕭如初沒有說話,靜待下文,果然他又接著道:“可是她太不知足了,竟然想要以此威脅我。”
“她威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