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聲笑了,道:“我不過一介弱女子,然而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左右我是不怕什麼,一切端看道長如何抉擇了。”
聽了這話,丘不盡臉上略微有點難看,但仍舊是強自鎮定,從善如流道:“少夫人這說得哪裡話?貧道年紀大了,老眼昏花,有些地方推算錯了也是在所難免的,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少夫人見諒。”
這便是答應下來了,蕭如初一笑,語氣溫和極了:“妾身也是一世情急,才出此下策,還望道長勿要見怪,南鄉,替道長松開。”
南鄉應了,上前一步,亮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來,鋒銳的刀刃在火燭下閃爍著雪亮的寒光,盡管知道不會有事,但是丘不盡心裡仍舊忍不住一個哆嗦,然後眼睜睜地望著那人轉到他身後去,冰冷的刀鋒輕輕掃過他的面板,留下幾許近乎刺痛的痕跡。
很快,繩索便被割開了,丘不盡連忙爬起身來,蕭如初溫聲道:“明日便仰仗道長之言了。”
丘不盡哪裡還敢說什麼?人家刀子都掏出來了,唯有喏喏應下,顫著聲音道:“少夫人客氣,貧道明白了。”
眼看著那道士身影倉皇離去,再不複之前的仙風道骨,倒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南鄉和玉綴沖著他的背影唾了幾口,唐懷瑜卻道:“三嫂嫂,就這麼讓他走麼?”
蕭如初道:“他不敢多話的,等明日再說,左右事情已經發展到如今這般地步,再不會更差了。”
唐懷瑜一想也是,按照他三哥那個性子,休書是斷然不會寫的,老太太和唐高旭再如何強硬也無濟於事,實在不行,讓他三哥和三嫂嫂一併搬出唐府也使得。
當然了,這也只是想想,若不是為了去歲年底有人要害他三哥的性命那件事情,他三哥也不會再次踏入這唐府。
如今他三哥又有了三嫂嫂,也算是福禍相依了,唐懷瑜見不得有人要作妖,若依他的暴脾氣,自然要攪風攪雨鬧上好一陣子才肯罷休的。
眼看著蕭如初把事情解決了,一行人便又趁著夜色回去,等出了門,滿院子叢生的荒草映入眼簾,院子還被燒毀了一半,滿地都是草木灰燼,想來把剛剛那老道士嚇得夠嗆。
這是著過火的秋聲園,一般不會有人過來,所以他們把人綁來了這裡,安全得很。
蕭如初忽然便想起從前住在這園子裡的那不知名的老嫗來,後來秋聲園著了火,不知道她如何了,這麼想著,她便去問縱火的唐懷瑜道:“這園子裡從前住的人去哪裡了?”
唐懷瑜一愣,道:“三嫂嫂如何知道這裡住了人?”
蕭如初微微抿起唇,道:“我曾經見過一次……”
唐懷瑜先是驚詫,爾後才斟酌著回道:“她……被接出去了,與從前唐府的舊事有些關系。”
聽聞此言,蕭如初心中明白大半,也不追問了,唐懷瑜又摸了摸鼻子,解釋道:“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她有些瘋瘋癲癲的,說話顛三倒四,唐府將她養在這裡也有好些年了,便是我也不知道原因,也許我三哥知道些什麼。”
與唐府舊事有關,估摸著便是當年唐府縱火一事了,蕭如初心裡揣測著,但總覺得哪裡不對,想來想去也沒有線索,便又放下了,一行人順著小徑往花園一路去了。
此時正值深夜,萬籟俱寂,和來時一樣,南鄉走在最前頭,中間是蕭如初和玉綴,後面跟著唐懷瑜,因為擔心招人注意,便仍舊沒有點起燭火,銀色的月光從樹的間隙中灑落下來,隱約照亮了腳下的路,倒也不覺得那麼黑了。
就在這時,蕭如初卻聽見一點細微的聲音響起,是從後面傳來的,那聲音,如同鞋履踩在幹枯的枝葉上,發出輕輕的咔擦聲,若是不仔細,還當真聽不見,更要緊的是,她聞見了一陣無比熟悉的香氣。
因為從小接觸香料的緣故,蕭如初的嗅覺比大多數的人要更為敏銳,就是在平常時候,能夠聞到別人聞不到的氣味,就比如現在。
那種香氣,還是她親手調變的,名叫花間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