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唐高旭才回來, 叫了幾個兒子來看看,說說話,結果被唐懷瑜這一通攪和,差點氣得厥過去, 什麼心情都沒有了, 他又看看下邊坐著的那幾個兒子,唐懷瑢木訥, 一進門除了問個安以外, 只會低頭喝茶,唐懷瑜惡劣, 一句話能頂得人一跟鬥, 唐懷瑾又是個口不對心的笑面狐貍,最是不好相與。
唯有唐懷瑛瞧著還可心些, 嘴巴會說話,奈何內裡草包,一問到生意上的事情, 支支吾吾,只會推脫,那一幅奸猾模樣倒是像足了自己,但是屁用沒有,叫唐高旭心中來氣。
老五唐懷琛……罷了,唐高旭心中竟然頓生出後繼無人的悽涼感來,他一路舟車勞頓,原本就十分累了, 又看到這麼一副局面,只覺得頭痛無比,袖子一擺,沒好氣道:“都散了罷,看著你們就腦仁疼,別來我跟前湊合了。”
聞言,唐懷瑜一樂,甚至作揖拱手道:“那就多謝了您。”
“你——”唐高旭氣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怒極罵道:“孽子!”
一屋子人各懷心思地散了,因著大房住西廂院子,並不與他們同路,楊氏瞅了瞅唐懷瑾,掩唇一笑:“三弟平安無事就好,如今回來,三弟妹也有得依靠,不必看人臉色了。”
她話中意有所指,唐懷瑾只當沒聽出來,微笑道:“還要多謝大嫂往日裡照顧如初了。”
“哪裡的話,這不是一家人麼?”楊氏笑道。
她向三房這邊討功勞,一旁的謝氏卻不幹了,只是冷笑道:“大嫂說得妙極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你不如把話掰扯開來,誰給咱們三弟妹臉色看了?也叫三弟心裡有個數,免得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楊氏笑眯眯道:“二弟妹這是哪裡的話?府中人多,難免有些管教不到的刁奴下人,成日裡怠慢咱們三弟妹,我還聽說,三弟妹回府歸寧那一日,連一輛馬車都挪不出來,叫人硬生生佔走了,門房那幾個眼瞎的東西也認不得三弟妹,差點叫人攔在門外邊。”
謝氏呼吸一窒,頓時臉都青了,門房那事她是不知道,但是馬車那事確是她做的,眼見著唐懷瑾的目光掃過來,溫和的眼神下竟然如刀鋒一般,割得她臉皮生疼。
那邊唐懷瑛皺著眉扯了她一把,道:“還愣著做什麼?有你什麼事情哪裡都插一腳?”
謝氏抿緊唇,灰溜溜地被他扯著走了,兩人的背影看上去竟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楊氏的笑容中不免露出些許得意來,與謝氏交鋒,除了在老夫人那處,其他時候她從未落過下風,一想到老夫人,她心中又生出幾分厭煩來。
二房一院子的人都蠢笨無比,但是不知道為何就是能得老夫人和老爺的歡心,真是令人費解。
唐懷瑾一行人與大房別過之後,這才往明清苑而去,沒走幾步,蕭如初一眼便看見唐懷瑜搖著扇子想悄悄溜走,開口道:“四弟去哪兒?”
唐懷瑜笑容僵硬地回過頭來,支支吾吾道:“三嫂嫂,我去外邊兒。”
蕭如初微微垂眸,語氣平靜道:“你哥哥才回來,這麼久沒見,不與他敘敘舊麼?”
這話說得涼颼颼的,唐懷瑜只覺得牙根疼,他幹笑道:“就、就不必了罷?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啊。”
“莫非你就不想念你三哥?”蕭如初略微睜大眼睛,道:“聽說你們感情甚是深厚呢。”
唐懷瑜:“……”
蕭如初冷笑著沖玉露擺手:“去後廚叫人做幾個下酒小菜,另去買幾壇子好酒來,請四少爺過明清苑一敘。”
玉露領命去了,唐懷瑜再沒有開溜的可能,只能愁苦著一張臉,一步一步跟著往明清苑去了。
天色已經黑下來了,宅門口點著兩盞燈籠,火光幽幽,才到院門口,吹綠便迎了出來,手中舉著一盞氣死風燈,將一行人接進了院子。
等進了東廂,唐懷瑜終於憋不住了,對蕭如初道:“三嫂嫂,這可不是我的主意,我是無辜的!”
蕭如初看了他一眼,朝旁邊的椅子揚了揚下巴:“坐罷。”
唐懷瑜只得坐了,卻覺得屁股上好似長了釘子似的,忐忑不已,又去看唐懷瑾,見他正一手支頭,看著正在點燭臺的蕭如初,面上笑容明顯,與方才在東跨院的笑全不相同。
嘶,唐懷瑜覺得牙更酸了,那什麼,想不到他三哥那種性格看上一個人,居然也跟老房子著了火似的……
他又瞅了瞅正垂著雙眸,挑動燭芯的蕭如初,只看這火燒不燒得起來了,惡人自有惡人磨,古人說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麼一想,唐懷瑜心裡又舒坦了不少,也不知他心裡舒坦個什麼勁兒。
玉露去得快,回來得也快,進門笑道:“奴婢去得正是好時候,後廚那邊正忙著呢,便把膳食也一併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