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弱弱道:“我是想勸來著,只是一下沒反應過來罷了,再說少夫人回來的又快……”
“少夫人?”吹綠的動作驟然停了下來,彷彿是聽到了重點一般地盯著她瞧,隨後冷笑一聲,譏嘲道:“這才多會的功夫,只是去了正房一趟,連少夫人都叫出來了,你倒挺會說話的。”
她的話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嘲諷,疏桐頓時漲紅了臉,低聲辯解道:“她本就是明媒正娶的三少夫人,我又沒說錯。”
聞言,吹綠不禁翻了一個白眼,不屑地哼道:“又不是少爺親自答應願意娶她的,趁著少爺不在,混進來享福罷了,還跟一隻公雞拜了堂,我牙都笑掉了,你且看著,等來日少爺回了府,肯定會把她掃地出門的。”
“吹綠!”疏桐的面上難得浮現一絲怒氣出來,然而她性子向來和軟,即便是生了氣,這會兒也說不出來多麼強硬的話,只是強調道:“少夫人是個好人,你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喲呵,”吹綠自然不怕她,只是冷笑著道:“我說了又能怎麼著?你別聽不就成了?我也算看明白了,她這才剛進了門,你就巴巴地湊上去抱人家的腿,也不嫌作態難看。”
她話說得實在是難聽,疏桐氣得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了,深吸了一口氣,使勁憋著,最後罵道:“那你日後別在我跟前說!我不想聽,你甭以為你成日在背後嚼人的舌根子,就沒人知道,從前你偷偷說肖姐姐的那些話,她心裡門兒清,只是不與你計較罷了,倘若她出府的時候,與少爺說上幾句,只怕你才要被掃地出門了呢。”
肖姐姐從前也是在院子裡伺候三少爺的,她資歷比疏桐和吹綠都要老,三人共事了小半年,吹綠總是瞧她不慣,私下裡不知與疏桐說了多少壞話,後來肖姐姐年紀到了,三少爺放她出了府去,走時無意間與疏桐說起這些,便嬉笑道,吹綠說了什麼話,她約莫是知道不少,只是一直沒有說罷了。
疏桐震驚之餘,問她緣由,直到如今,她還記得肖姐姐當時面上表情,還有當時說的那些話:“她年紀小,又來了這清閑沒事兒做的明清苑,也沒旁的齟齬,三少爺又向來是個和善寬容的性子,這眼瞅著,她的脾性日漸長了不少,但是可要記得,唐府可不止三少爺這一個院子呢,她在這裡囂張放肆慣了,待來日出了這明清苑,她又養成了那副性子,一時半會必然改不過來,唐府的人,上上下下,不論主子奴才,個個都不是吃素的,自然有人收拾她,何必我去費那等功夫?”
肖姐姐神情似笑非笑,瞧在疏桐眼裡,心中不由便是一寒,自那之後,她行事便更是謹慎了,即便是在明清苑,她說話做事,也是無比小心,力求穩妥,不被人指摘,肖姐姐走後,來了個李嬤嬤,吹綠被她捉了好些岔子,當面指著罵過,反倒是疏桐,無論是做什麼事情,少有紕漏,這是別話。
如今見吹綠毫不知錯,說話也一如既往的難聽,疏桐便有些忍不住了,她道:“今兒你在院子裡說的那些話,少夫人也是聽見了的,只是她大人大量,不與你計較,況且你說的,即便她不是三少爺親自娶進門的又如何?三少爺如今不在,她在明清苑,就是當家的主子,要發落你,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罷了,待三少爺回來,只怕你早就涼了。”
她說著,又繼續道:“日後你要再說這些混賬話,只對著牆壁說去吧,我怕聽得多了,壞了我的耳朵。”
聞言,吹綠驚愕地瞪大眼睛,彷彿不敢相信這竟然是疏桐能說出來的話一般,疏桐卻懶得再與她囉嗦,說完轉頭便走,才將將走到門口,又折返過來,將袖袋中的白瓷小瓶擱在桌上,語氣隱怒道:“這是少夫人給的,別的不說,你與她的貼身丫鬟打架,抓花了人家的臉,主子還給你賜藥,這種事情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只盼你自個兒仔細想想,日後好自為之罷!”
她說完這些話,便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門,留下吹綠一個人盯著那瓶子看了半天,才伸手一把抓過,粗魯地扔進了抽屜裡,哐當一聲合上了。
寂靜的屋子裡回蕩著她憤憤的話:“什麼玩意兒!”
午後的陽光照進屋子裡,在地磚上反射出一片光來,隔著輕紗的屏風,整間屋子便亮堂起來,空氣微暖,外面有清風吹拂而過,婆娑的樹影投在窗扇上,熱鬧的動靜中倒顯出一番寧靜來,蕭如初坐在窗下的榻邊,正在仔細地抄誦佛經。
一旁的小幾上點著一炷檀香,一縷青煙繚繞而起,影子幽幽地落在地上,彷彿是女子妖嬈的指尖,柔若無骨,上升至最高處,然後再絲絲縷縷地散開,消失在空氣中,徒留一點沉沉的香氣在屋子裡逗留不去。
玉綴雙手端著茶盞,輕手輕腳地進了屋來,把一旁早就涼透了的茶水換下,此時檀香正好燃盡,蕭如初抄寫的筆也停了下來,玉綴打眼一看,便知道這是抄完了。
旁邊擱著一疊已經抄好的經書,她連忙過去幫忙整理,口中問道:“怎麼點了這個香?小姐不是不喜歡麼?”
蕭如初放下筆,揉了揉指尖,輕輕一笑,道:“這個提神,偶爾用一用,倒還是不錯的,免得我一邊抄,一邊睡著了。”
她說著,隨手取了一旁的茶盞,暖暖的茶香氣霎時間蔓延開來,茶味微苦,蕭如初望著玉綴細心地將那些紙張一一收好,素白的手指襯著泛黃的宣紙,在陽光下顯得異常好看,不知怎麼,便有些走神了。
直到玉綴忽然問道:“什麼時候我們回去蕭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