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沒有回話,只是沉默的望著他,對於那人的挑釁顯然無動於衷。
影子的嘴角扯了扯,他不習慣笑,所以這個動作做起來讓人感覺一臉兇惡的模樣,但他是在讚賞這個年輕人的沉著冷靜。他明白在戰場上話多容易誤事,也不再多說,直接開啟自己的精神圖景。
在周圍陷入黑暗的同時,黑澤的餘光瞥見角落有個人影快速而悄無聲息的潛了進來。
他已經捕捉到那個人的氣息了,是安勢。
黑澤的腦中一瞬間閃過很多種念頭,他與安勢的配合並不能像白華那樣有默契,在黑暗中他們甚至找不到彼此的位置。但他們的目標都是一樣的,這就夠了,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幫安勢把那個人給揪出來。
而黑澤目前能依賴的,是自己還有利用價值,那人決不會這麼輕易殺掉自己。既然都看不見了,他乾脆閉上眼睛,擴大精神力去感知周遭的一切。
但影子根本不可能讓黑澤如願,這裡是他的領域,他能動用所有聽得見與聽不見的聲音去幹擾對方。
黑澤很快就感覺到頭疼,越是想集中注意力就越無法集中。除此之外,他還聽見同伴們的哀號聲,除了安勢之外,跟他一起進來的有三個人。他不知道他們遭受了什麼樣的折磨,連受過刑訊手段的異能者都開始痛撥出聲,其中一個人口中喃喃有詞,像是出現了幻覺。
或許那是陷阱,也很有可能是真的。黑澤知道這是對方故意要讓自己分心,最好是因為憤怒而失去理智。
他又仔細聽了一會,發現這裡頭沒有安勢的聲音。這表示那個人或許還不知情,這是好事。
他乾脆假裝被頭疼弄得煩躁不堪的模樣,先是撲向離他最近的隊友,但撲了個空,他什麼都沒抓到,但聲音仍持續在耳邊響起。他又撲向下一個人,那名隊友被他嚇到,驚恐的逃離更遠了,所有人都陷在自己的幻覺中。
黑澤彷彿也開始受到這種聽不見的聲音所影響,他頭疼的症狀慢慢減輕,取而代之的是像是能聽見一種單調的旋律,像某種密碼一樣,兩短一長,三長一短,兩短兩長……越仔細去聽,那聲音就愈來越大,近得如同在耳邊響起……
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四周的黑暗已經完全消退。
他發現自己站在家裡庭院花圃中,身體是七歲時的模樣。這個地方,這場景,他記得……
小他兩歲的妹妹這時突然從後方的草叢中蹦出來,遮住他的眼,軟聲叫著:“哥哥,猜猜我是誰?”
黑澤立即抓住那雙手,將人拉了過來。是他妹妹,的確是他妹妹。
小女孩見哥哥皺著眉,扁嘴歪著頭問:“哥哥,你怎麼了?說好要給我的驚喜呢?”
黑澤聽見這句話時,勐然將小女孩推開,大喝道:“離我遠一點!黑琦,妳離我遠一點───”
小女孩被推倒在地,受到驚嚇突然大哭起來,但讓她哭泣的原因不是跌倒了,而是自己最喜歡的哥哥驟然改變的態度,“哥哥,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她不斷的重複這句話,哭的撕心裂肺,甚至還不管不顧的沖上去抱住他。
黑澤很想逃走,但這時才發現自己該死的動彈不得。
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這一幕。他就是在這個地方,在這個時候,因為突來的覺醒力量爆發而導致妹妹的死亡。這種經歷他不想再來一次。
黑澤全身僵硬,就算面對再強大的敵人,面對死亡的威脅,他也不曾這麼恐懼過,“離我遠一點……妳會受傷……會死的……”
小女孩抱著他死活不肯放手,“不要,不要,我不要離開哥哥,你不要趕我走───”
“聽話……這是為妳好……”
“我不要───”
所有的話語戛然而止,黑澤感覺眼前一片強光,歷史再一次重演了。
黑暗又重回了他的視線中。他驚魂未定的喘著氣,渾身都是冷汗,手指冰涼的嚇人,但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視網膜上彷彿還殘留著那樣殘忍的一幕,大腦被迫似的不斷重播回放。
等到他稍微冷靜下來後,那種單調的旋律又響起來了。他用手摀住耳朵,卻阻擋不了那聲音的入侵。
他的眼前再一次出現光亮,再次回到同樣的場景,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
黑澤盯著花圃中那一株初開的野百合。
小女孩開心的從後頭跑了過來,小小的手再一次摀住哥哥的眼睛,“哥哥,猜猜我是誰?”
黑澤笑了起來,沒有任何反抗的道:“是小琦。”
“猜對了,哥哥好聰明。”小女孩一蹦一跳的跑到黑澤面前來,“我的獎勵呢?”
黑澤的手指著前面的野百合,“在這裡。”
小女孩驚嘆道:“好漂亮。”
“媽媽說,小琦以後也會像她一樣,高貴、優雅又美麗。”
小女孩呵呵呵的笑了起來,抱著哥哥撒嬌。
“小琦,哥哥跟妳玩一個遊戲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