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什麼,別告訴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我管你想的是什麼意思!】華非急道,抓著漆礬的胳膊就將他往自己的身邊拽,【快來,把你的力量借給我!別拖了,浪費掉機會就虧了!】
【……需要我提醒你你現在用的就是個泥殼子嗎?你連你自己的份都承擔不了!】
【一時半會兒沒問題!就當我拜託你了,我需要你的力量!】華非的語氣越發焦急,看那架勢,彷彿漆礬再說一句拒絕他就要把人整個兒團起來塞嘴裡去——事實上,看他那架勢,漆礬懷疑他可能真的會這麼幹。
漆礬為難地看他一眼,再轉頭看看四周正在震蕩的牆壁,心知華非所言沒錯,略一糾結,還是遵循了華非的請求,兩手張開,反身抱住華非,身上白光一閃,整個人頃刻沒入華非體內,再下一瞬,只聽兩聲嘹亮鳴唳響起,劃破虛空,一雙風鳥振翅自華非腳下盤旋而出,一隻拖曳著華美長尾,一隻頭頂繁複羽冠,同樣寬大的羽翼展開,掀起一陣陣的狂風,狂暴的野獸一般襲向四周牆壁,緊跟著便聽一連串的撕裂聲響起,迷宮般的小巷就如同紙做的似的,被狂風撕扯成了碎片,隨即又化為了無數塵埃,於風中飄逝。華非一時被那塵埃迷了雙眼,目不能視,只憑著本能往前走了兩步,很快便又因力竭而跪倒在地。只聽耳畔傳來一聲沉沉嘆息,漆礬的魂體自華非的身體裡脫出,飄在半空中,憐憫又無奈地俯視了他片刻,飄了下去,將人努力攙了起來。
聲停風止,兩只風鳥在雷霆般的初現之後便漸漸消失了蹤跡,掀起的狂風也漸趨平靜。眼前的塵埃散去,華非用力揉了揉眼,抬起臉來,卻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後,瞬間僵在了當場。
塵埃散盡,一直以來被迷陣擋住的一切終於露出原貌。華非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棟房子或者是別的什麼,然而事實上,他看到的,只有一地廢墟。
殘垣斷壁、遍地瓦礫,瓦礫間還掩著幾灘黑色的粉末,華非一眼就認出來,那些是血族死後留下的灰燼。廢墟的正中央,是一把相當精緻華美的座椅,而白沙——或者說是涅嬰,此時正被掛在椅背上,歪著脖子,肢體扭曲。她的胸口被開了一個大洞,猶在汩汩地冒著血液,她的前面,則是跪倒在地的付厲,遍身傷痕,唇角亦沾著血跡,無神的雙眼直直地望向華非所在的方向,像是在看著他,又像是沒在看著他。
華非心裡咯噔一下,甩開漆礬的手,慌忙沖了過去,因為行走不穩,還險些摔上一跤。待沖到付厲身前,卻又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垂頭盯著付厲看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小心翼翼地叫住了聲:“……付厲?”
眼球機械地轉動著,付厲抬眼,看向華非,過了片刻,輕輕地叫了出來:“華非?”
“對,是我。”華非應道,“你還好嗎?”
付厲沒有回答,只是稍稍歪了歪頭。
“你是華非。”他輕聲地說著,語氣裡帶著一種強調的意味,也不知是在華非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我知道,你是華非。那我是誰。”
“……你是付厲啊。”心頭的不安逐漸擴大,華非的聲音無法抑制地帶上了一些顫。付厲卻像是沒聽明白他的話,依舊歪著腦袋:“我是誰。”
“你是付厲。”華非又一次重複道,蹲下身去,伸手環住了他,“你是付厲。你聽明白了?你是付厲……是毀約師付厲,和我在一起的付厲。能聽到嗎?”
“付厲……”付厲遲緩地重複著這個詞,瞳中白火一閃,眼裡漸漸恢複了神采,“華非,你來了……”
他猛地伸手回抱住華非,力度大得像是要把人的骨頭給勒斷。他湊近華非低語,說話聲斷斷續續:“你不用怕我了,華非……我在這裡,是我在這裡,沒有你討厭的東西了……”
他用力握住華非的手腕:“華非,別怕。”
話音剛落,他兩眼一合,身體忽然軟了下去,整個人都摔在了華非的身上。華非早就沒什麼力氣了,能走到他面前都是強撐,此時被他一撞,整個人也似陡然被掏空一般,一下坐倒在了地上。他低頭看著昏迷過去的付厲,輕輕地嘆了口氣。
“嗯,不怕了。”他伸手撫過付厲猶帶著鞋印和血跡的臉,感到一陣恍惚,耳邊嗡嗡作響,似有一個玻璃罩兜頭罩下,世界都變得不再真切。
“對不起……我錯了,我再也不會怕你了,再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