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罪人。”
滯澀的敘述仍在繼續,落在華非耳朵裡卻隆隆得像是雷鳴。又像是有不知哪裡的木槌敲擊、竹簽落地,每一點回響都是審判的聲音。
“你……”他艱難地開口,話語比方哲安擠得更不易,“你是怎麼……啊!”
他的話沒能問完。
一抹陰影忽然籠罩了他,帶著風聲直向他劈來。華非下意識地閉眼,殘留在視網膜上的最後一點印象是方哲安爪子上的反光。他條件反射地後退了一步,一個不穩坐在了地上,明知此時自己該想的是如何逃生,然而腦中揮之不去的卻全是小甄的臉。
“付厲。”他在心裡輕聲喚道,卻仍舊沒有得到迴音。
好吧。他不無絕望地想,這回怕是真的要等死了。
然而等了好一會兒,意料中的爪擊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華非試探地睜眼,看到自己的面前——準確來說,是整個身體周圍,都籠著一層青翠的藤蔓。
與此同時,華非所在的屋外。
宋祉趴在視窗,偷偷朝裡望著,輕輕放下了抬起的雙手。
“那個人類,也被當成罪人襲擊了嗎……看來還真跟我猜得差不多,方哲安這個家夥,多半是透過契約獲得了一些比較特殊的能力,比如能透過某些特質自動識別目標什麼的……嘖,還真是令人頭大。所以說那個和他簽約的韋鬼腦子是有多大坑,陪著玩玩正義遊戲就算了,居然還給定了這麼一項麻煩的條款,真是……死了都不讓人好過。”
宋祉在心裡沒好氣地罵著,又往屋裡看了眼,只見方哲安正極為暴躁地撓著攔在華非面前的藤蔓。他暗暗嘆了口氣,在心裡估算了下,只覺得今天自己怎麼樣都是無法帶著華非一起逃出生天的,便又開始琢磨,是不是趁著現在先溜要劃算些。
母親是說希望能把那個叫華非的給拉過來……但現在這種情況,能拉回去的多半也只有屍體了。反正她交代這事的也沒有多嚴肅,要不就這麼算了?主要是這人類除了和付厲交好之外也沒什麼特別的,為了他和那個人犬對上實在是不劃算,雖說現在的自己還不會死,但不管怎樣還是會痛啊……而且剛剛自己已經出手救過他了,也算是努力過了,沒有完全辜負母親的囑託……
再說他真的很不喜歡這家夥。當時天狐那個單子就是被他們給壞了的,他到現在還記著呢。
宋祉伏在窗下胡亂想了一會兒,打定主意,不再理會華非,悄咪咪地向後退出兩步就打算離開。忽聽屋裡傳出一聲巨響,知道是人犬已經攻破了自己的藤蔓屏障,一時好奇,又忍不住湊回去看,看到的,卻不是意料當中的血腥景象,而是華非一個完美的閃避——
是的,華非,又避開了,來自方哲安的一擊。這次的躲避完全是他自己功勞,動作利落又幹淨。方哲安發出一聲怒吼,伸手又要去拍,卻見華非一個輕巧的側閃,跟著單足點地,飛身而起,一個漂亮的後空翻後,穩穩地落在了房間的另一邊。
……嗯,其實也不算多穩吧。
宋祉發誓,他真的聽到了,在華非落地的剎那,他聽到從他的身體裡傳來嘎吱一聲響。
華非瞬間扭曲的表情也證明,他確實沒有聽錯。
然而,僅一瞬——短短一瞬,華非的表情便又恢複了過來。事實上,那神情,與其說是“恢複”,不如說是“變化”——覆在華非臉上的是一層薄薄的冷漠,怎麼看怎麼違和生疏。
緊跟著,頂著那副違和生疏的神情,華非徐徐抬起了手。
正對著方哲安的方向,像是在挑釁,又像是在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