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未聽明白?”男奴將著該說的都給說了個清楚後便又俯下了腰,低去了頭,好是卑賤之態,卻在聞得隆那都一問後復如打了血的公雞一般翹然而立,道,“首領說了,莫要耽擱!莫說是與人道別,便是拾掇物件也得快些,不可多多逗留!”
“這……”男奴說的強硬,隆那都自知這非他的口氣,自是麥哈達本意,一語而來便是令他做難,心有千千結難解,身側的兩隻手緊了緊又鬆了鬆,終是皺眉,微低了脖頸求之,“可否通融?我很快便會回來。”
“不可!勇士是、”男奴似是料及他不會這般善罷甘休,便是準備著回之,且還未恢復那奴姿,搖頭改口道,“噢,現今該是稱您一聲正主了,正主莫不是要小奴去首領面前給您求情?”
“!不、不必了!”奔著僥倖的心理,隆那都自認為那男奴會是通人之常情而給他些時候,不想竟是這般毅然決然,且還搬出了麥哈達以此威嚇於他,聽及麥哈達的名號,他怎還敢過多要求,怕是搞得不好就會觸怒,於是只灰心喪氣道,“我昨日便已收拾完好了,這便去取出,過而即隨帶首領之令前往。”
“多謝正主未有多多為難。”隆那都輕輕一鬆口,男奴自也過得鬆快,他從稍薄的裘衣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青色方塊之物,並以呈之,道,“此物是東方正主之印,自是前位正主逝後就一直由著首領親管,首領道這該交於您了,另首領還道望您能好生地據守那東方之界,任其人煙荒少,也是戎族不可少卻的一方。”
“我知道了,”男奴後面的話聽上去很有搪塞之意,不過管他有無這句話,這事實就已無法更改,隆那都勉強地苦笑一語,此後,他便是吊兒浪蕩似地走進帳內去……
此許,觴朝王宮的九鑾殿上已過了那酒後閒談之時,卻還且做著樂舞之樂,條條舞袖繞眼前,讓得一派少了警惕之人愈發地鬆弛。
不知是多久了,那鐘磬的最後一滴清音猶如是今朝族使大會的閉幕之聲,隨其而落,諸多紫衣舞女皆然退殿罷,一眾半醉之人留戀其中,也難有幾人是清醒的,譬如未曾多沾一滴酒的肅野烈。
“諸位,”殿內喧然安樂,因著自是那小試後便似沒了族朝的界限一般,如今午時已到,族使大會的各處皆已完畢,連著最後牽動人心的一舞亦是悄然落幕,洛鴻禹便抬手而道,只一語,殿內就是萬籟俱寂,他繼而道,“諸位,這世上無不散之宴席,今朝與諸位同飲同醉,甚是歡樂,然是至此,族使大會便此作結矣,待與本王再飲一盞酒,本王便在此目送諸位離殿回族!望諸位可帶孤之友睦之意歸去,令本朝與諸族可睦鄰友好而處!”
“是!”殿中的逍然之氣頓而散去不少,諸族族使亦然清醒而來,各處的淡衣宮婢持酒予其斟滿酒盞,其後,他們便各自持盞相敬對洛鴻禹。
“飲!”洛鴻禹案上的青銅酒盞自也是半滿,待眼中皆是持高的酒盞,他方舉盞相對道,宏然不已,隨後便仰頭一飲而盡,諸族族使與其同然,甚者飲完哈來一口,自是爽快。
“來人,”置放下酒盞,洛鴻禹便衝著那高等男奴呼道,即而吩咐,“予諸位帶路取贈品,親送諸位歸府出城!”
“是!”
聞此,諸族族使皆是紛然站起,諸而做禮謝道,也不管是否出於真心,只知面子是要做得好的,“多謝觴王,我等定會將觴王之意帶至,望我族與觴朝共修友睦!”
“孤亦會銘記五族對我朝之意,絕不辜負!”盡然是些微的疲倦,洛鴻禹依舊撐案站立一身,凜然大氣道,“本王在此送諸位了!”
“小使告辭。”
一席簡簡單單的朝族客套話語就此告上一段落,諸族族使由著戎、夷、鬼、羌、黎的序列一一兩兩而出,像極了進殿之時,洛鴻禹眼中終是印刻了這些個挺拔的背影。
“你等亦是勞累,尤其是諸將,待等翌日朝會,本王一一嘉獎!今日且先回府。”殿內一半的人皆是離去了,唯是剩下那片狼藉還在宣示著曾有這麼一波人在此,眼中閃過一絲光芒,洛鴻禹轉而對向觴朝重臣道,“遙侯與大冢宰隨孤去朝陽殿!”
“是。”
太陽當空而照,本是用膳之時,肅野烈行在宮中寬敞而近處無牆相隔的路道上卻未覺半分餓意,是半飽著,瞥眼瞧瞧身後隨走兩個男奴所抬的木箱,他揚唇笑問,“爹,這裡面會是何物?”
“絲制物居多,骨貝為上,他物各分份例,倘我未估摸岔便這般。”肅野羌背一雙粗實之手行其旁,飽含銳氣的目光平視著前方,道。
“怎會如此多?我們所供之物也不過就那幾許,全數而齊也不抵此箱才是。”肅野烈偏頭復打量了一眼那木箱,僅看那模子也非小物,何論其中裝載了物什,不驚未訝,只多好奇。
肅野羌提了提肩臂,儼然對此不屑之,隨而失笑道,“觴朝素來如此。”
“竟是如此,”解惑的肅野烈再送搭鷹眸之光至木箱之上時不知何以地徒添多少分道不明的意味,他轉看肅野羌,卻看其眉宇凝滯,便問,“爹,您怎了?可是想及了何事?”
族使大會就此暫落,步踏青磚泥石,正應瀟灑恣意之時,肅野羌卻無由來地莊重著,看他那愁眉不解皆把周遭化成冷氣,他隱身道,“爹想及那觴朝與你較試之人,現而忽覺他是有意與你摩擦過久,分明是厲害的人非要拿一把小刀去切割本應是手下敗將者。”
“……”簡單明瞭來的說辭陳說,肅野烈聽來亦如回至不久前的九鑾殿,猶似利箭穿雲過霧般憶得關己的一幕幕,由不得感嘆,“爹若不說,我還且當真未覺,如是想來,倒是丟臉極了。”
往日在族內積攢而來的自負如今陪葬在一場較試,彷彿都成玄幻飄渺的過往雲煙,可是不值當,肅野羌抖抖上身,重燃閒致雅趣道,“怎就至丟臉也?小烈雖不及於他,但也是可與之一搏的,何況小烈尚還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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