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的功夫盡是在她每跨出的一步、每落下的一滴汗水間中嗖嗖過去。
“嘿―”陽光的強烈度越加地令洛昭寒感受得真切,身上各處皆已披上金光,眼中所倒映的風景寬廣了不少,平視前方,不再是近在咫尺的泥壁,而是那一路延伸的林中枯葉鋪遍的道路與聳直的落木根底,數以告知著她她已到了坑口……
右臂向上而去搭在了坑口的地面上,洛昭寒趁此便使出吃奶的勁兒往上提蹭了身子,終歸是皇天不負有心人,腰際以上的半身可是著地了,她整個人都累得趴在了地面,地面做床榻,洛昭寒側頭而枕於其上,涔汗順流而下。
小休須臾片刻,稍稍地調劑了呼吸,洛昭寒便復撐手向前拖身去,簌簌地帶著身下身傍的枯葉隨著她的伏動而挪移,一堆起一堆,其後卻留下劃過的空空痕跡。
不久來,洛昭寒腰際線往下的兩隻腿可是自坑壁中的懸吊由她拉上了地上,微麻的感覺穿遍兩腿,應是吊得稍久之故,她且是及早地拉起平臥在了地面。
折臂提了提白色包袱,洛昭寒便俯首支臂撐起了半身,這才緩緩地站將得筆直了來,拍拍手中的泥沙,又撣撣裳布之上的幾片枯葉,回首而見,深坑已離己數步之遙,她安心地對之自誇,卻又略帶幾分自嘲的蔑視之意,頗是複雜,“可離開你了,竟是困了我一整夜,幸而我還不愚鈍呢!”
可若是道就此從虎口逃出,洛昭寒恰是自在無比,臉上雖髒,形象雖毀,可也不及重拾無邊自由來得令她快然,然而身後一道凜冽的粗音如一盆冷水傾覆而至,“何人?”
“……”一聞其音,洛昭寒初初揣測此人應是設陷井之人,她便就將轉身坦然相對,這破去的裳布掩下的腳都即將向後轉去,然一道驚歎的思慮頓像一盞明燈照亮她恢復不久的心。
心中猶如梗塞得被一通,洛昭寒當即就做是被嚇懾之故而跌撲朝前,硬是自個重而倒去匍匐在了髒兮兮的地面,可謂是自作自受,無事偏要找事兒,可是把她疼了一度。
“你是何人?”後方傳來穩實而又緩慢地,腳踏枯葉落枝的脆響聲,洛昭寒一驚,於風馳電掣之功抓起一把埋藏黃色地皮之下的泥土,乾溼恰宜,她這便將其大致均勻地塗抹在了臉部,罷了復悄無聲息地拽了幾縷青絲飄浮於臉上。
誠然是及這般做後,洛昭寒方才坦坦蕩蕩地驚愕回看之,見得一手持木叉的壯實中年男子盯著自己,頗是打量之意,“你是何人?怎會在此?”
直見中年男子,好是不易埋於心底那白鬍老叟的面容復躍然眼前,徹寒未止,儘管已有揣摩,洛昭寒依然是用她那雙杏眼揣度中年男子,看其身著粗布秋衣,深墨色的頭髮亂蓬蓬的,樸實的臉上操著三分獵人氣息。
眼見之力也就大概如此,洛昭寒不可肯定眼前的人絕對的沒有壞意,但忖度著自個現今急需出去好生地吃些水食,她便顧不得太多地妥協,著手指了指旁處的大坑,道,“我、我由著些緣故行於林間,料不得失足墜入那其中,活生生地困了一夜,適才方想法出來了。”
“你、你自己出來的?”中年男子俯視洛昭寒,藉助金烏在林中灑下的不均勻的光芒察看――其衣裳髒破,顏面覆盡細泥,像是個柔弱的小女子,心中的芥蒂消除了不少;靜聽其言卻是叫他好生不可思議,拉長了嘴巴問後便疾步於深坑前,一眼見至那兩捆利箭,似是恍然大悟,回而道,“姑娘倒是聰慧,我今日便是來看其裡能否捕得些獸物,不想竟是令姑娘在裡遭罪了一夜,著實對不住。不過這深林之中,就是周遭村人也少有進之,因這兒狼熊頻繁出沒,姑娘又為何鋌而走險,非來這兒走一遭?”
“我並不知,故是對此稀罕著,不想竟與鬼門關擦身過。”中年男子娓娓而道,尚是有些自愧,洛昭寒輕悠悠地就編造出了一個理由來糊弄過關,想想又細聲和語道,“您莫說對不住,若非這坑,我又若出去不得,昨夜該入狼腹了,說著反是這深坑救了我……”
“竟是這般,姑娘年歲尚小,對這不知深淺倒是尋常,只是如姑娘這般不在家中待著,且可出來至這等地界的也是罕見。”中年男子四望深林,於此他是再熟悉不過的,其中的危險更是令人難以想象,看去洛昭寒,不禁心嘆小女子著實幸哉,道,“姑娘若是無礙,且還隨我速速出去為上。”
“好,”中年男子的話聽入耳只覺得怪怪的,但於洛昭寒亦是全然皆可理解,她一個尚在閨中年歲的小女子無事閒來此境,無人不會覺得甚是怪哉,口出些異氣之語自也可釋解,她當是不會拿此做論,便是就此攙撐著站起,初始還且有些站不住,幸而及時穩住,否則是該出糗的了。
兩個不相識的男女同步行於林中的落葉小道,恰是由著毫不相干,兩個人自發地隔出了好一段的空間,整好是中年男子於前帶路,而洛昭寒在後跟之。
沐浴著溫暖如初的陽光在林中彎彎繞繞多久,寂靜無聲的林裡始終都只回蕩著他們碎碎的腳步聲,眼看就要出到林外,洛昭寒提裳的手不覺緊了緊,低而看路的頭抬而望去前方的中年男子,似有一時的存疑才道,“仁兄,我出了林子有個不情之請,還請仁兄應允呢。”
“姑娘但說無妨,凡若我可相助便定不相拒。”此時此刻,中年男子幾近是如兔地豎起兩耳,如貓頭鷹一般四窺八方,只因是怕有白晝出沒之獸橫出而貫,心雖提在嗓子眼,可也能隨之地聞及洛昭寒之語,未經重三疊四地思度,他就一語而應,想是爽直之人,以熱情質樸為底色的村民。
“是,多謝仁兄。”中年男子這般倒是令得洛昭寒難為情,終歸是小女子矣,她支唔道,“我想借仁兄一舍洗淨身子,順而不知可否借些水與吃食,我已極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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