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玄意睜開眼睛,起床、去衛生間。水管擰開,低頭洗臉,他的餘光瞥見鏡中的自己正俯視著鏡外的自己。當他抬頭時,鏡中的東西又立刻裝作是他的倒影,模仿和他一樣的動作。吳玄意將漱口水狠狠呸在水池裡,擦乾臉走出屋子。
一如既往的,他在車站旁的早餐攤買了一根油條。在滾油之中,油條上下翻滾,還有一些看似油條,但長著人臉的,蛆蟲一樣的生物和油條一起滾動著。它們看到吳玄意,紛紛咧嘴大笑。
吳玄意接過早餐攤主從那堆生物之中撈出的熱騰騰的油條,掃碼,一邊吃一邊轉身等車,而那些生物從油鍋裡爬出半個身子,笑嘻嘻的看著他的背影。
公交車很快就到了,依舊滿座。擠在一起的乘客伸手拉著吊環和欄杆——也總有那麼幾個乘客不是用手,而是把脖子塞進細小的吊環裡,大腦袋卡在吊環的另一側,隨著車輛的顛簸如同做鞦韆一樣來回擺盪。
車停了,盪鞦韆的傢伙隨著剎車轉過了身。用駑出眼眶的眼球盯著刷卡下車的吳玄意。看著他走進寫字樓的大門。
寫字樓的大廳中,清潔工阿姨們依舊在拖地。而地面上依然慢慢覆蓋著一層層的血液、油脂和汗水的混合物。吳玄意從清潔工們身邊毫無表情的穿過,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滿地的血汗被空氣清新劑的味道掩蓋了不少,所以還不算太難聞。
從同樣被凝結的血痂蓋滿的電梯出來,吳玄意一如既往按時到了公司門口。大門的打卡器瞪著一雙兇惡的眼睛,盯著吳玄意在它身上打了卡,隨後發出一聲頗為不滿的嘟囔。公司的大門隨之開啟。
在用難以察覺的微小動作和早已規劃好的路線躲開辦公室裡的各種鐵鉤、地雷、陷坑、絆索之後,吳玄意來到自己的座位前,掃掉座位上那堆滿是倒刺的釘子,安穩坐下,開機。
“吃不吃飯啊?”
到了中午,有個人從身後叫他。但吳玄意不為所動,只是閉上眼睛靠在椅子背上裝睡。
“去吃啊!”
“吃!他奶奶的,為什麼不吃!吃!吃!”
那個聲音越發氣急敗壞的叫喚起來,似乎吳玄意不吃,就要吃了吳玄意。但吳玄意死活也不搭理,把眼睛一閉只當睡著了。
那個聲音終於消失了。吳玄意又聽到有兩個遠去的女聲,細細議論到什麼“社恐”“無口屬性”,之類的詞,也不知道是不是說他。
感到辦公室安靜下來,吳玄意方才睜開眼睛出去吃飯——在他閉上眼的時候,明明聽到了一大串腳步聲離開了辦公室,但睜開眼睛後,辦公室依然滿滿是人。
社恐……是就是吧。畢竟吳玄意分不清楚誰是真人,誰又是幻覺。如果一不小心和幻覺說起話來,豈不是被人當做精神病了?
而他只是成天看到幻覺而已,並不是精神病。
走下樓,去辦公樓旁邊的便利店買個午飯。吳玄意本來想買個飯糰子再讓店員加熱,但進了店門後他就改變了主意,改為買了一份熱炒套餐在就餐區吃。
叮~!
“您加熱的意麵……”
嘭!
“唔啊啊啊——!”
在吳玄意吃飯的時候,一旁微波爐加熱的食物出了事故。滾燙膨脹的蒸汽爆出包裝,炸到了一個倒黴蛋的眼睛。但吳玄意依然只顧吃著眼前的午飯,甚至沒有回頭去確認被炸到的是店員還是顧客。
畢竟這和他沒關係。他並不知道微波爐會出現事故。他放棄要飯糰改要熱炒,單純是因為口味突然變了,而絕不是因為進店時就看到微波爐上坐著一個拿著長針的怪異生物。
微波爐裡的食物爆炸只是個巧合,是個偶然,是個食品安全不過關的悲劇。總之,和那個正發出刺耳奸笑,揮舞著鋼針在亂做一團的人群頭頂跳來跳去的怪物,沒有任何關係。
被炸到的人似乎傷的很嚴重,有人已經叫了救護車。人群圍住了便利店,吳玄意好不容易才擠了出去。他沒必要留在這裡,這是與他無關的事情。快點離開留出點空間是他唯一能做的,從頭到尾他都幫不上任何忙。
揮舞著尖針的怪物在傷者的哭喊中笑得更歡樂了。它甚至一直看著離開的吳玄意,挑釁一樣的揮舞著手裡的長針。
“你看到了,你看到了!”那怪物含糊不清的這麼叫道。
是,他能看到這個怪物。但這和食物爆炸,沒有任何聯絡,他不可能提前知道微波爐會出事故。畢竟那怪物只是個幻覺。世界上不存在那種生物
他不會相信那些幻覺是真的。因為他並不是精神病嘛。
就如這10年來每一天所做的一樣,吳玄意讓自己忘記午飯發生的事情,回到了辦公室中,在電腦前持續工作到太陽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