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問搖頭失笑道:“我猜你便沒聽過。有道是欲求神仙路,莫入神仙府。”
這神仙府指的自然是宋卻這食肆了,其他神仙都盡職地待在天上呢。
宋卻還真沒聽過這說法。
趙問像是說上癮了一樣,又來了一句:“還有啊,一入此門,飛升無門。說的可都是你和你這間食肆。”
宋卻有些無奈:“我做了什麼就被你們視作洪水猛獸?”
趙問低頭看著杯中茶湯,微黃的色澤,帶著點水的瑩潤,他對宋卻道:“因為進了你這間食肆,吃了你做的飯的修真者,都不想修真了。”
宋卻知道,他也不想修真了。
趙問笑著笑著就哭了:“我回去晚了。只能給他們修修墳,上上香,坐在他們墳頭想和他們說兩句話都不行。而我一直以來堅持的修真,我都不知道意義在哪裡。我曾經以為,上天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是為了讓我能夠勝過你,有機會斬殺自己的心魔。原來不是的,是上天可憐我,修真修的瘋魔,連父母人倫都可以忘到一邊去,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讓我勿忘初心。可誰知道,最不該忘的東西早就被我忘到了一邊,我徹徹底底錯過了這個機會。我不是晚回去了一天,一個月,一年,是整整十年零六個月又九天。這世上沒有比我更不孝的兒女。”
宋卻能說什麼呢?他不會搖頭,安慰他他表現尚可,也不會點頭批評他,讓他雪上加霜。他只是給予了適時的沉默和無聲的支援。
趙問並不想再多談,這幾句話已經花光了他全身的力氣,面上的淚水更是讓他在宋卻跟前達成了最狼狽的姿態。
他起身,走到宋卻身側,宋卻意識到了什麼,轉過身面向他,只人還在椅子上坐著。
趙問痛快地跪了下來,看向宋卻,道:“你我兩世糾纏,因果迴圈,有許多恩怨早已互相抵消,但總歸還是我欠你的居多,你說的對,我欠你一個道歉。”
趙問真心誠意地向宋卻磕了三個頭,爾後抬頭看著宋卻,似乎在等待他說些什麼。宋卻眼神微閃,卻一言不發。趙問有些失落,但也知道不能強求,並不是所有的道歉都能換來原諒。
趙問沒有再糾纏,向宋卻道別後便離開了此處,眼見著食肆又只剩下宋卻一人時,他方才開口:“你聽到了嗎?我不知道你覺得他欠不欠你,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原諒他了,但這件事情在我這裡就到此為止,我沒什麼能夠為你做的了。”
事實上,宋卻在做一件很傻的事情。如果系統所說的都是真的,這是他自己的身體,周圍這些人是按設定演化出的存在,那麼根本不存在所謂的原主。
但他就是這麼個瘋瘋癲癲的神仙,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瘋瘋癲癲的宋卻很快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那客人看起來有八九十歲了,須發全白,還留了長長的鬍子,面色紅潤的很,走起路來更是穩當的不行。
宋卻出來看了一眼,感覺自己好像被亮瞎了一樣,然後情不自禁地思考起另一個問題,自己在那些妖狐鬼怪眼裡也像這樣,跟個發光的燈泡一樣嗎?
宋卻這帶點詭異的目光讓老神仙感覺有些古怪,這可不是他想象中的場景,於是他狠狠的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宋卻詭異的思考。
是的,這個在宋卻眼裡像個發光大燈泡的老爺爺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神仙,也是除了那天在天上吹吹打打的女仙之外,宋卻見到的第一位神仙。
宋卻有點不知道怎麼招呼對方,好在老爺爺樂呵呵地先開了口:“你可以叫我酒仙人。”
宋卻福至心靈,一下就明白對方是為何而來的了,但他蔫壞,也不直接說出口,就等著對方闡明來意。
酒仙人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嗅著味道就來了這事情有點丟人,不好直接開口,便另外挑起一個話頭:“小後生,你怎麼飛升飛到一半跑路啦?”
宋卻不好在一個神仙面前說自己不想當神仙,便問道:“太突然了,一時驚慌失措。酒仙人,你們在天上成天做什麼呢?”
酒仙人嘆口氣道:“在天上輪班幹活,人間的事我們不能直接插手,但萬物萬事皆有規矩,我們要維持的,便是這規矩二字。近來成仙的人越來越少,幹活的就我們幾個老骨頭,上次你要飛升,我們幾個差點為了搶人打起來呢。”
天庭公務員啊這是?
宋卻問道:“那你們可以常常下凡嗎?”
酒仙人臉色一變,屁股下面的凳子都滾燙起來,似乎一聽到這個問題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嘆了口氣道:“我們管的很嚴的,瀆職是要受罰的,雖說天上和地下時間流速不一樣,但我這樣跑出來還是很有風險的。”
這是赤裸裸的暗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