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本來是促狹話,但蕭山卻一本正經地聽了進去,還真的打上這個主意。
他師傅在外邊浪蕩夠了,想起還有個小徒兒在山門裡等他,便心虛地帶了一堆食物回來賠罪。
蕭山想著以後修為高了要好好管著這個師傅上進,便沒和他鬧脾氣。師傅見小徒兒乖巧又好說話,心花怒放,將買回來的糕點在他面前一一擺開。
蕭山不喜歡吃點心,但見師傅這樣子,便一個個撚起來吃下去。說實話,那些糕點粉粉噎噎的,還有些甜津津的味道,確實不討蕭山喜歡。見他吃完,師傅還以為他喜歡這些凡間的食物。從此但凡拋下他下山玩去,回來必定要給他帶些吃食,有些烤鴨烤雞倒是真的好吃。但被師伯看見之後,師傅又被訓斥了一頓,說師傅自個頑劣不堪也就算了,還要帶壞座下難得根骨奇佳的弟子。蕭山不滿師伯對師傅的訓斥,便對師傅撒謊自己特別喜歡那些食物,希望師傅以後還給他帶。師傅向來天不怕地不怕,那天卻被罵蔫了腦袋,說自己不如幾個師兄弟會帶徒弟,不是故意要害蕭山。打那以後,師傅便很少給他帶吃食了,只偶爾帶一兩次,尋思著既不會影響蕭山的修行,又能給蕭山解解饞,省得憋壞他。
蕭山想著這些,又往嘴裡送一口湯,這湯是真鮮啊,味道也不濃重,卻將人的心都化在裡邊,若是師傅在,一定是要喝幹這一碗的,說不定還會抱著宋卻的大腿耍無賴,要人家再給他煮一碗。
蕭山笑了出來,舀起一塊蘿蔔,這蘿蔔也不知道是哪裡種的,被煮的松軟之後,放進嘴裡用力壓一壓、含一含便化開,一股子清甜在嘴裡,美滋滋的。
他吃了蘿蔔接著去吃排骨,這排骨上的肉並不多,但筋膜連著骨頭,是最好吃的部分,又不像蹄膀上的肉那麼難分離,吃起來文雅又幹淨。
蕭山不是文雅人,但他師傅是。他也不知道怎麼了,打從喝這口湯起便魔怔了一樣,不停地回想起他師傅。蕭山吃一根排骨,再吃三四塊蘿蔔,喝兩口湯,然後再吃一根排骨,跟排好了順序一樣,隻眼珠子裡不停掉下的眼淚暗示著他不是個傀儡一樣的機械物件。
宋卻好像不解風情一樣,問道:“你哭什麼?”
蕭山自來認為自己是硬梆梆的男子漢,哪容得別人說他哭,立馬用袖子隨便抹了抹臉,粗聲粗氣道:“你說誰哭了?”
宋卻懶得看他自欺欺人。
蕭山被他勾起了話癮子,問道:“你知道我師傅是怎麼死的嗎?”
宋卻知道他就是要個人附和,便道:“怎麼死的?”
蕭山眼淚掉的更歡了:“老死的。堂堂一個修真者,他是老死的,但凡他再勤快些,也不會只有三百一十二的壽元。那時候我真恨他不專心修仙。”
宋卻嘆一口氣,道:“你現在還恨他嗎?”
蕭山道:“恨個屁。”
過了一會兒,他又道:“你說的對,做個凡人也挺好的,他走的時候挺開心的,比其他修真修的面目可憎的老頭子好多了。你說我要不要也做個凡人?”
宋卻道:“看你自己。”
蕭山道:“我覺得挺好,不過我沒經驗,你教教我,要不要自廢修為什麼的?”
宋卻上下瞟他一眼,道:“你若是自廢了修為,只怕你就不覺得做凡人好了,還是留著吧,愛做什麼做什麼,有機會的話再來我這兒吃點東西。”
蕭山笑了一下,把臉上的淚水抹個幹淨,點了點頭。
宋卻問道:“妙崇山現在怎樣?”
蕭山恢複了精神,打趣地看他:“你不是妙崇山叛徒嗎?還關心它做什麼?”
宋卻道:“被逐出山門的起因是場誤會,但結果是我心甘情願,我和妙崇山緣分雖盡,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個道理你比我清楚。”
蕭山頓了頓,道:“妙崇山還是老樣子。雖然說因為你這件事一時顏面大失,但丟臉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倒是你哪個天賦異稟的二師弟有些不好。”
宋卻道:“哦?他能有什麼不好?”
蕭山道:“聽說生了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