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洋剛知道這個訊息的時候,是非常憤怒和恐懼的,覺得自己兒子變成了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他是一名刑警,他是最害怕宋卻走上歪路的人,所以他的反應也比旁人激烈百倍。如果不是宋卻和宋媽媽的互動讓他冷靜下來,他可能現在也聽不進許昌平的話,只會揪著那些事情的陰暗面不放。
此刻,宋洋點了點頭,道:“是我先前太激動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
許昌平知道宋洋是個容易鑽牛角尖的脾氣,雖然不知道他怎麼這次這麼快就想開了,但總歸是一件好事。
做測試的時候,為了保證宋卻的心境平和,宋洋被留在了外面,許昌平陪著宋卻一起進去。
這種測試並不是你簡單地搜尋一個海爾量表,然後憑著自我感覺去隨便得出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而是要在專業醫師的引導下進行談話,由醫師來評估你各方面的心理狀態。簡而言之,便是醫師透過委婉巧妙的對話來瞭解你,而非直白地念出海爾量表所要求的問題,然後醫師再透過他們的評估結果完成量表,得到病人最後的分數。
許昌平的這位朋友是一位女性,年紀和宋媽媽差不多,給人一種柔和的感覺。再加上辦公室的裝潢,宋卻一走進來就感覺血液裡那些躁動不安的東西稍微停歇了一點。
整個談話的氛圍還算舒服,只不過宋卻很難讓腦子停下運轉。幾乎醫生每說一句話,他都能猜到對方說這句的目的是什麼。但就像他對宋媽媽說的那樣,他是真的想更瞭解自己一點,所以宋卻強行控制住了自己想要說謊以獲得完美測試結果的沖動,幾乎是硬逼著自己暴露自己這種生理條件下的心理狀態。
關於心理變態的測試有很多,顯然因為許昌平的擺脫,這位女醫師準備了不少。這一場驚喜準備的談話過後,兩人都是精疲力竭,只有一旁聽著的許昌平精神狀態好一些。
醫師對宋卻笑了笑,道:“我們今天就先聊到這裡,你可以先出去找你爸爸了,我還得和你許叔叔說點事。”
宋卻點點頭,彬彬有禮地向醫師道謝,跟兩人道別。
等宋卻把門關上,醫師臉上的笑也收了起來,她盯著記錄表格,推了推眼睛,神情有些嚴肅。
許昌平道:“情況不是很好嗎?”
醫生在根據記錄完成幾份量表,抽空擺了擺手,示意許昌平等一等。
等她把這些都填完了,得出一個結果之後,她才開口道:“這些結果挺好的。這個孩子確實有些心理變態的傾向,有一點自戀和自大,控制慾和操縱欲也很強。同理心有,但是比較淡薄,理性思考能力很強。潛意識裡尋求危險帶來的刺激。但是他沒有強烈的破壞欲,沒有那種想透過把別人置身險地來獲得刺激感和愉悅感的沖動。他的分數不像那些連環殺人犯一樣高,而是處在邊緣地帶,可能會在某些應激的情況産生變化。但從目前的測試來看,我覺得他還是可控的。”
許昌平卻沒有立刻松一口氣,而是看向這位老朋友,道:“你剛剛的表情可不像是沒什麼事的樣子,如果情況真的這麼好,為什麼你的表情讓我覺得情況很嚴峻呢?”
女醫師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xue,道:“因為我沒有辦法確認這份記錄的真假。在整個談話過程中,這個孩子並不像他表現得那樣信任我,他沒有把自己全部交付於我,我能感覺到他對一些問題的抗拒。他太聰明又太敏銳了,想在談話中不著痕跡地套取他的資訊幾乎是不可能的。在這種情況下,我很難判斷,我得到的這些資訊到底是真實的資訊,還是他想讓我看到的資訊。昌平,你對這個孩子比較熟悉,他剛剛的表現你也看到了,你覺得我們應該相信這份結果嗎?”
這才是許昌平陪著宋卻做測試的最終目的,他不僅僅是為了消除宋卻的緊張才陪他一起坐在這裡的,還要負責觀察宋卻的狀態。
他的好友雖然是資深的心理醫師,但和宋卻沒有建立起宋卻和許昌平的這種親密關系,雖然更容易保持客觀,但在宋卻擅長偽裝的情況下,對判斷是會有一定影響的。
許昌平仔細地回想了宋卻的狀態,帶著一點掙紮和緊繃,最後帶著不適回答了問題,他反複考慮了許久,道:“我覺得他說的是實話。如果這個孩子騙過了我們倆的話,我覺得光憑我們已經很難幫助他了,所以我也希望他說的是實話。”
兩人又說了些什麼,沒人知道。等他們開啟辦公室的門出來,女醫師和宋卻父子溝通了檢查結果以後,宋洋露出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個笑。
許昌平則和宋卻說起了悄悄話:“小卻,我知道對你來說,可能光是要像普通人一樣,就要費盡心力了。但叔叔還是希望你能忍一忍,堅持下來,好嗎?”
宋卻凝視著他,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