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卻滿意地看了一眼發問的學子,愉快道:“此問發的好。火場內有煙灰嗆鼻,鼻路和口道又是天生外通,故無論是生前進火場還是死後進火場,都可能有煙灰落於兩處。氣管和食道則不同,只有生人才可透過呼與吸將煙灰吸入兩處。溺水泥沙亦是同理。”
學子們嘖嘖稱奇,大家都沉浸在這個法子裡,一時沒有意識到這要剖開來看,宋卻自然不會刻意去提醒。提刑司的官員裡倒有琢磨到這點的,他們平日雖只做屍表檢驗,但碰上那種損壞過度的屍體一樣有去肉驗骨的行為,因此存有一定的接受能力,沒馬上點破,只默默思索。
宋卻接下來又開始了他的表演,剔去那些要明晃晃說出解剖屍體的,加上些簡單又容易解釋的技巧:“屍表檢驗需從檢屍格目起變,屍檢不止是死因之檢,亦是死者身份之檢,身長體寬發量缺一不可,身上各處標記亦應記錄在案,以防移花接木、瞞天過海之計。”
“先簡單探查屍身,記錄渾身創口、淤青等傷,再熱敷屍身,用酒醋洗罨,傷痕方能盡顯。”
“屍皆有壞腐之像,卻有四時變動、老少肥瘦之差。酷暑易壞,春秋稍緩,嚴冬再遲。少肥難耐,老瘦常存。檢驗官可以此判斷死者生前年齡、體型與死亡的大致時間。”
宋卻將這臨時搭起的臺子當作舞臺,在上面表演的酣暢淋漓,話了,兩邊皆是甘拜下風。
提刑司的官員想他年輕氣盛,雖文采斐然只怕不通實物,如今聽的如獲至寶,只恨不能拿筆記下。
學院的學子們心高氣傲,聽他原先區區幕僚,只有秀才功名傍身,若不是葛固請來各位先生,將他們都逼來,他們原是不願來的。現在只好垂下頭,稍稍遮掩慚愧紅了的臉。
座上天子是除了宋卻以外最滿意的人,他環顧四周,眼神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露出了個不易察覺的笑來。如此盛事,如此佳話,又何愁秋日恩科?
天子終於出聲:“宋家子授,天賜良材。朕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入提點刑獄司,專司刑獄之事,連主管提刑司的公事也不能在刑獄之事上越過你而擅專。但你不走科舉,無進士出身,一躍得官,需罰你十五年內不得加官進爵。”
這個十五年內不得加官進爵的條件聽的在場之人紛紛抬頭,宋卻的才華與能力他們都有目共睹,若是參加科舉授官應是板上釘釘。提刑司的起點雖高,若不得升遷……
天子不管眾人心裡如何思量,繼續道:“第二,秋日我將加開恩科,特許你一同參與,與他人一同競爭,一同授官,一切憑榜。”
老實說,宋卻現在封官對天子的作用最大,但他到底愛才,還是沒忍住給了宋卻一個機會。
宋卻聽罷,卻是跪地謝恩。
“皇上聖明,臣選第一個。”
此言一出,現場一片嘈雜,那些學子都不能理解他的選擇。宋卻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顯然天子對他印象極好,這就避免了科舉中權臣作對,暗暗罷黜他答卷的可能性。恩科之中不說拿了一甲,就算只拿一個進士出身,對他也有好處,若是進了一甲,再進翰林院,豈不是前程無量?
宋卻很快便為大家解惑:“臣一心只想替人平冤雪恨,那麼陛下所賜之官與臣便是天造地合。十五年內不得升遷亦是對臣一朝得官的平衡,還能避免臣為了升遷營營汲汲,正好將精力全部放於各類案件,只求數十年內能有書,有所成,傳於後世。功名於我無益,出身亦是累贅,不若將此鯉躍龍門之機留給其他賢才。”
宋卻多少也摸清了天子的意圖,故而說出的這番話處處搔到癢處。
天子龍心大悅,宋卻新官上任。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場盛會集齊了天子、天子近臣和書院那群未來肱骨,系統的進度條瘋狂往前推,等宋卻講完那番大義凜然的話正式授官之後,進度一躍而起,到了百分之七十五。
宋卻聽了系統報告之後久久無語,最後只能感嘆一句:“低俗,太低俗。”
系統懶得理他。
宋卻將家人接進京後,就開始踐行他所說的話,一邊查案一邊寫書,有時間還抽空學個中醫。雖說對於許多急症,中醫起不了太多作用,但對於調養身體還是蠻有作用的,裡邊的望聞問切也很值得學習。更何況京都裡直接上刀砍的案子不多,各種毒發偽病死的案子多的嚇死人,氣的宋卻一個法醫生生去學了門中醫來補充判斷。
他在這裡生命不息,學習不止,宋家裡的幾個小孩更是一個都逃不了,只能望書興嘆。
宋卻那本書寫了許久,刪刪改改十多載,期間高鳳林、季筇入了尚書府,三人同朝為官,宋淑出嫁,宋儀考取舉人,緊接著宋悅容出嫁,宋老爺和宋姑母相繼去世。
宋卻丁憂第三年,那本書終於寫好,命名《雪冤錄》,序言中提及諸多名篇,如《洗冤集錄》《平冤錄》《無冤錄》等。書成之日,即為宋卻離去之時。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世界結束啦,番外什麼不存在的。
高鳳林和季筇一步步熬資歷,最後當上了大官,體恤民情。宋儀文采最好,但性格比較狂放,因言獲罪後一氣之下就辭官了,遍遊山水。他們三個都留下了許多名作,其中和宋卻有關最著名的幾部翻譯過來就是《我的朋友宋卻》《我的先生宋卻》和《我的哥哥宋卻》,為後世研究宋卻生平做出極大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