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星辰途徑黑市,穿越幽林,再次回到南宮吟歌的野外居所,他的腳步看起來是那樣的莫名蹣跚著,好像沉重得再沒有了應有的少年氣。
而他的身上,也仍然覆著那件染血的殘破斗篷。
嗯,他仍然覆著那件斗篷。
倒不是說,在這無人荒野,他仍然需要掩飾身份,而是因為他現在有點冷。
因為此刻,七海飄散而來的寒氣,早已覆蓋此間,而雖然領悟了劍意,但因為先知的禁制,肉體強度上,無疑還是個普通人的星辰,當然會覺得冷。
然而值得一提的是,行經樹林,再次回到這裡後,星辰手上卻再不見了他此前從無人超市購買的那些物品,並且事實上,那些物品,也早已被他沿途一路,配合著劍意,用一種很巧妙也很難被人找到痕跡的方式給扔掉了。
這些行為,聽起來似乎很難讓人理解,畢竟他為何要先採購,卻又信手扔掉那些東西呢?
只是如果聯絡星辰即將遠行的事實,加上他所牽掛或擔憂的一切,似乎這些事情又一下變得可以理解了。
因為這一切作為,都是星辰佈下的“煙霧彈”。
嗯,煙霧彈。
星辰可以推測得到,自己消失之後,至少……至少邵東會再次試著找尋他吧,所以他必須留下這樣的煙霧彈,防止邵東等人,察覺自己已經遠行,踏上那無法預計的救贖旅途的真相。
所以他先去潘德拉貢集團旗下銀行,用亞歷克斯給他的戒指要了一筆錢,一筆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都能算是一筆小小橫財的錢。
而下車知道,這樣的痕跡,最終一定會被反饋給亞歷克斯,而反饋給了亞歷克斯,也將等於反饋給了邵東,還有……
這就是星辰煙霧彈的第一步,他需要錢,而且是為數不少的錢,這會給人制造一種錯覺,一種他仍然會生活在涅盤城中,或者涅盤城附近的錯覺。
緊接著,為了切實加強這種既視感,他又去超市進行了採購,而且購買的大都是不能長時間存放的生活物品和食品,而購買這些事物,星辰也只用了幾百塊錢。
如此一來,大概已經足夠製造一種假象,一種星辰就算不在涅盤城中,也必定在涅盤城左近的假象。
那種感覺,或許就像……
就像從前不在涅盤城時的南宮吟歌。
當然了,如此作為後,星辰還必須讓可能來找他的邵東認為,他仍然在涅盤城左近的同時,卻又不在南宮吟歌這裡了。
而這要怎麼辦才好呢?
站在南宮吟歌野外居所空地一側,感受著空氣中的陣陣寒意時,看著天井般的空地間,那些沾染在紫色短草坪上的褐色血跡,星辰彷彿仍然能夠聞到幽寒空氣中,那些淡淡彌散著的血腥。
如此靜默片刻,隨著冷空氣裹挾下,好似變得有些發蔫的樹梢,伴著一陣流風,搖曳下許多半黃落葉,莫名顫抖過後,仍然披著斗篷的星辰,也轉頭看向了空地一側,那一方樹蔭之下,以劍為碑的無名孤墳。
看向了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又好似早已情如父子,最後竟被自己親手埋葬的師父南宮吟歌。
隔著斗篷陰影,望向那一方孤墳後,顫抖過後的星辰,卻一時放下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他轉過身去,踩著仍然蹣跚的腳步,向孤墳走了過去。
嘭!
走到墳前,顫抖得愈加明顯的星辰,也終是一生悶響,跪落在了南宮吟歌墳前。
而隨著雙膝的落地,星辰也再次從斗篷中探出斑駁右手,終於顫抖著揭開了斗篷的兜帽。
兜帽揭開一刻,搖曳的樹影中,星辰臉上,竟浮現著一種無法名狀的神情。
那種神情,看似像再沒有了任何表情的淡漠,可細品之下,那又分明像是雜糅了這世間一切悲愴情緒的神情。
而如此情緒裹挾下,眼眶顫抖中,星辰明明仍然少年感十足的五官,卻好似又有了一種帶著悲涼的滄桑,就好像仍是少年的他,卻早已經歷了太多太多,所以有了一顆滄桑莫名的心。
尤其,星辰此刻臉上,還帶著明顯至極,由鹽漬組成的乾透淚痕時,那種感覺也變得更加讓人無法言說。
而如此情境中,目光顫抖一刻,跪落在墳前的星辰,嘴唇同樣顫抖蠕動一刻,也忽然開了口。
他的聲音如此沙啞低沉,彷彿早前的哭泣,早已讓他啞了嗓子,更仿似沙啞聲線中,好似帶上了一種足夠讓人瞬間致鬱的悲涼:“我回來了……師父。”
無人荒野之中,這一句“我回來了,師父”,星辰算是說給誰聽的呢?
說給南宮吟歌麼?
可南宮吟歌早已聽不到了。
所以,這或許連星辰自己都已經說不清了吧。
只是隨著那句話語融入冰冷空氣,在這一方天地盪開,嘴唇仍然顫抖著,卻再說不出什麼的星辰,眼眶間也忽然再次湧出淚水。
這一刻,空氣很冷,也所以這一刻,星辰的淚水顯得更加熱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