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懸浮車停止行進,並聽到身旁鑫九說到了,也總算從那些仍然壓抑的思緒中,稍稍回過神來後,看著車外遠方,荒煙蔓草間,影影綽綽的礁石海岸,以及更遠方的無垠海天,星辰卻並沒有立即下車。
他甚至沒有條件反射般解開安全帶,而只是這麼隔著兜帽下沿,看著車外遠方,就這麼靜默地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大概這一刻,心中仍然壓抑的星辰,知道下車之後,往前走去,將會面對什麼吧。
所以這一刻的靜默,好像成了他面對必須要面對的事情之前,最後一道避風的港灣。
那一刻,星辰心中早已被悲傷又愧疚,心痛又彷徨所雜糅的心緒,大概已經沒有心力去顧及旁騖,但如果他還能夠有心力去細想,或許他就會意識到,他此刻的心態,就好像瞬間代入了一種從古至今,經常出現在影視和文學作品,而更多的是出現在現實中的,中年人式的矯情。
對,中年人式的矯情。
那種下班開車回來後,喜歡在停車場中,留在車裡聽會廣播,或者抽根菸,享受一刻靜默的矯情。
因為回來之前,他們是員工,而往前一步,他們可能是兒子,是丈夫,是父親。
那種中年人式的矯情中,這留在車裡的靜默時光,彷彿成了最後的,真正屬於他們自己,真正能讓他們做自己的時光,所以這樣的矯情歷經許多個世紀,仍然一遍又一遍在文藝作品中,在每一個停車場中上演著。
但是誰都知道,那靜默的時光不可能永遠,所以那無人打擾的港灣,也終究只是暫時,所以他們終將走出去,也必須走出去,必須出去面對所有。
所以這一刻,星辰當然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因為一路上的壓抑思緒,早已將他的心緒,推倒了一個不可能再回頭的地步,尤其殺死楊清風后,聯想從前自己自以為偉大,但一直都活在別人的照顧,所營造的象牙塔中時,那種愧對蘇珊,和想要彌補蘇珊的心緒,也更加在他心中激盪。
所以他非常明白,自己不可以再和鑫九這麼下去了,他已經決定此後無論如何,都會跟鑫九把話說明白,因為他不能再讓自己有哪怕一絲,對不起蘇珊的可能了。
可到了最終一刻,星辰到底還是靜默了許久,中年人式矯情的靜默。
只是他也不會逃避,就像那些矯情的中年人不會逃避,他們都只是想暫時避一避。
片刻靜默後,身旁同樣靜默中,脈脈凝視了星辰片刻後,將車子熄了火的鑫九,終是試探著開了口:“我們下去吧?星辰。”
當熄火後的懸浮車,停止工作的車內空調,不再迴圈輸送涼風,仍算溫和,但少了一絲沁人的空氣,也像是又一次提醒著星辰,這港灣不會是永遠的烏托邦,所以他該下車了。
“嗯。”輕輕點了點頭後,星辰也下意識解開了安全帶。
得到星辰應承,心中仍然帶著,對於這片只剩下自己和星辰的海岸,那種緋想跟期冀的鑫九,美目遊移間,同樣解開安全帶時,星辰也將身上的斗篷解開。
斗篷解開一刻,星辰被壓得有些緊實的髮絲下,一雙有些空洞,也有些淡然,但實際深藏壓抑的雙眸,也再次被前擋照入的光線給點亮。
一旁,未明就裡的鑫九,一顆芳心條件反射般,被星辰華麗眼眸撩動時,脫下斗篷的星辰,也信手推開了車門下了車。
開門一刻,星辰便立即感受到了門縫間,夾雜著淡淡呼嘯的海風,而下車一刻,隨著似涼似暖的海風一道,撲面而來的,還有來其中裹挾的陣陣海洋氣息。
下車後,聽著頭頂盤旋的海鳥,迎風展翅時的鳴叫,感受著照耀身上的,巨神星的溫暖,星辰甚至也聽到了不遠前方,那些海浪拍打礁石時,所發出的澎湃迴響。
而如是光景中,下意識環顧四周時,星辰也終於在一塊頗高的巨型礁石上,看到了那座很是殘舊,但整體結構仍算完整的燈塔。
海風中,燈塔縫隙間的藤蔓葉草狂亂舞動,卻也仍然頑強生長,像極了世間許多卑微卻堅韌的意志。
嘭!
劉海和衣袂,都在海風中撩人舞動時,同樣已經下車的鑫九,輕輕關上車門後,側首間也立即隔著車頂看向對側。
見到星辰原本被壓得有些貼合的髮絲,在海風中再次輕顫的情狀,更看到星辰眺望遠方燈塔和礁石一刻,那被巨神星映照得格外華麗的目光時,鑫九隻覺得心中驀然有些發痴。
而一顆芳心悸動起來時,鑫九大概也不會意識到,劉海在風中輕舞的她,隔著懸浮車看向星辰時,那帶著一絲迷離的如畫美目,到底有多撩人吧。
嘭!
所以下一刻,直到星辰遠眺片刻後,也在悶響中輕輕合上車門,並朝這邊看過來時,鑫九才終於從著迷離中脫身。
見到星辰忽然看過來時,俏臉已經有些羞紅的鑫九,也趕緊收回目光,一顆芳心波瀾不已時,她也趕緊抬起手來,作勢整理著隨風凌亂的劉海,裝作左顧右盼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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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鑫九如此模樣,分明感受到了方才一刻,對方看著自己的迷離目光的星辰,如何會不知道鑫九在想什麼呢?
只是越是知道對方所想,星辰心中也越是驚惶,驚惶著之後必定發生的情境中,對方會遭到何等傷害。
這般念想中,眼眶輕輕顫抖了一下的星辰,到底沒有在這一刻開口,大概他還是需要再避一避風,或許也需要再多一些,能夠讓自己更加堅定的勇氣,所以從鑫九身上收回目光後,他再次看向了遠方巨型礁石上的燈塔,並迎著海風道:“我們去燈塔那看看吧,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