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裡克前輩?”說出約裡克名字時,師媚因為那徹骨的悲傷和愧疚,已經不知黯然了多久的璀璨眼眸,竟少見地亮了一下,因為她一下意識到,她沉淪悲傷中時,所不曾有心力想到的枝節,竟被愛麗絲給想到了。
“對,約裡克。”纖手拭著師媚俏臉另一側,那同樣明顯的淚痕時,愛麗絲抿了抿精緻粉唇,而後道:“你昨天不是跟我說過,他不僅現在和舊人類生活在一起,而且以前也親自去過涅盤城麼?我覺得你認識的人裡……應該不會有什麼人,會比他還了解舊人類吧?”
在愛麗絲提示下,想到約裡克時,原本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無盡思慕起星辰來,卻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的師媚,一下頓覺豁然。
當藍寶石般璀璨的眼眸中,瞳孔明顯微微收縮的時刻,一時間甚至像是忘記了哭泣的師媚,也下意識抬起手來,握住了愛麗絲正拭著自己淚水的手。
那種感覺,就如同師媚突然需要絕對的靜止,去思考一些問題,一些很重要的問題。
一時間,約裡克曾跟自己說過的過往,一一浮現在師媚眼前,其中最讓此刻的她止不住去思考的,自然是許多年前,約裡克帶著千顏和萬雨,以及其他的一些舊人類孩子,前往涅盤城的事情。
那一次,約裡克還意外遭遇了當時正巡視涅盤城外圍,可以說是涅盤城核心勢力之一,舊人類第一修真門派崑崙門的長老路易斯。
而後,雖然在與路易斯大打出手時,約裡克與對方各有負傷,但約裡克到底負傷生還。
從這一點上來說,約裡克對於涅盤城和舊人類的瞭解,甚至可以說要比失蹤的真紅騎士,還有師媚死去的父親師桀更甚,因為相比較起來,後兩者當初無限接近涅盤城時,亦不過是抵達了涅盤城外圍,兩個當時還未遷入涅盤城的聚居區。
想到這裡時,師媚也愈發感覺到,愛麗絲說得沒錯,約裡克或許就是最能給自己合適意見之人,因為她相信,身負“傳奇士官長”之名,並且在叛逃之前,就長期負責對外偵查任務的約裡克,除了親自去過涅盤城外,其他方面關於舊人類的情報,恐怕也是比大多數人都要充裕的。
思索至此,再加上心中那種某刻生起之後,便好像再無法抑止的,對於星辰的深切思念和擔心,還有那種無以復加的愧疚,竟讓師媚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恨不得就此前往禁域,馬上去找約裡克。
其實從未愛過的師媚,當然依舊不能夠完全肯定,自己是否真的在潛移默化中,真切愛上了一箇舊人類,她只知道在愛麗絲說起之後,自己此刻對星辰的思念,愧疚,還有對於那些此前跟星辰接觸時,曾有過的奇怪悸動和緋想,竟都如此的強烈和明晰。
那些強烈的渴望,再加上情報中再沒有了星辰訊息的驚厥,讓師媚此刻如此迫切地想要見到星辰,哪怕只是去確認一下,對方並沒有出什麼事,那也比現在不停擔心和思念著對方要好。
然而,就在師媚心中衝動驀然升起,甚至想要立刻穿上機甲,就此出發時,一種深切的擔憂和害怕,又讓她感到一陣無力感驀然湧來。
嗯,她害怕。
師媚當然會害怕,雖然心底深處,好似被愛麗絲一下給點明瞭什麼後,她很想再次見到星辰,可真正想到要離開神落城,去尋找星辰時,她卻仍然感到害怕了。
因為她到底是十二騎士之一,她知道自己的任何舉動,都有可能帶來的種種後果,哪怕方才某些思索中,她已經想起新人類歷史上,“離經叛道”的十二騎士,並不只有她一人。
可自來的觀念,卻讓她仍然害怕著。
誠然,從前的師媚,因為父親之死,而蒙在心中的仇恨,甚至一度在根本無法冷靜的思緒中,時時想著要所謂前往涅盤城,為自己死去的父親報仇。
然而,此前一年多來,經歷了許多事情後,如同曾經冰封著的一顆心,早已在潛移默化中被慢慢消融一般,在那些曾經的仇恨,也好似慢慢被對於美好生活的嚮往給取代後,心態早就不似以往的師媚,好似再沒有了曾經雖不理智,卻總也一往無前的銳氣。
失去那種曾經的銳氣後,師媚也好似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為心中所想而不顧一切的勇氣,她當然很想見到星辰,可她又忽然很害怕,害怕自己如果不聲不響就離開神落城,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
如果,向冷發現自己失蹤了,會怎麼想?
更如果,星語發現自己失蹤了,又會怎麼想?
尤其,深知如此想法和行動風險的師媚,也不禁想著,最壞可能中,如果自己此去無回,一切行為又最終曝光……在新人類中又將引發怎樣的震盪?
其實師媚不知道的事情是,現在的她,之所以忽然變得對一切都如此顧忌,很大程度上,也跟她此前並不理智的舉動,徹底傷害了星辰有關。
那種失去理智之下,對關切之人的可怕傷害,讓她潛意識裡也害怕著,害怕著自己任何舉動可能引發的任何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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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那種渴望去找尋星辰,又害怕此去後果的瞻前顧後,好似一下將師媚給壓得喘不過氣來一般,甚至乎,原本忽然靜止下來思考的她,也開始在這般壓力下,不自覺又一次輕顫起來。
“愛麗絲……”輕顫時刻,愛麗絲懷中的師媚再次稍稍抬頭,看向愛麗絲時,目光也在顫抖的她,顫聲道:“我真的……好想去找他,可是我又好害怕,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別害怕,師媚,我不會告訴星語的。”與師媚對視,並再次開口時,愛麗絲將師媚原本蜷在沙發和自己懷中的姿態扶正,而後輕盈跪坐在沙發上,握著師媚肩頭,凝視師媚的同時,溫柔又堅定道:“只要……在被發現之前回來就好嘛,之前你們不是也這樣嗎?”
對於自己此刻給師媚的每一個建議,雖然嘴上不曾言說,甚至還安慰著師媚,但其實愛麗絲心裡卻感到壓力很大,因為她當然知道,如果師媚此去有什麼閃失的話,後果會是何等震盪。
然而,許多念頭流過腦海,尤其自己的往事再上心頭後,愛麗絲卻仍是提出了以上種種建議,因為這一刻,她好似在師媚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不想一些曾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遺憾,會在師媚身上重演,因為她知道那些遺憾,到底是何種樣的遺憾。
對於愛麗絲口中之前的事情,師媚當然知道是指他們前往禁域,尋找第二個呂喦墓這件事,可想到這裡時,她卻彷彿更沒有底氣了,因為她深知之前的行動,一來有向冷作為主導,二來有朱蒂絲保駕護航,否則她和傑斯的結果根本無法想象。
如此念想中,心志愈發有些不堅定的師媚,也再次想起了邵東,想起曾經甚至不如現在的自己的邵東,就敢兩度踏足神落城的事情時,她忽然發現自己是如此懦弱,而越是覺得自己懦弱,她就越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
她真的很想見到星辰。
那隨著時間行進,彷彿愈加深切的思念,好似足以將她一顆心給攪碎。
可她也真的很害怕,害怕那些可能的後果。
“可是……”曲腿坐在沙發上,被愛麗絲扶著肩頭,片刻對視和思索後,愈加不知所措的師媚,開口時刻也是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該如何向愛麗絲表述,自己心中那種矛盾無比的心緒,還有那種幾乎要將自己一顆心都給撕裂的深切思念。
“沒什麼好可是的……師媚。”打斷師媚的欲言又止後,愛麗絲往前挪了一下身子,而後再次將師媚溫柔擁入懷中,輕撫著對方銀白髮絲,金色美目彷彿因為想起了什麼往事,而變得有些迷離的同時,也在對方耳畔柔聲道:“有些事情我不好跟你說,但現在想起來,很久以前,其實我也該勇敢一次的,但就是因為當時我不夠勇敢,後來……我真的很後悔,人活著,總該為自己勇敢一次的,我不希望以後你也會像我一樣,一直後悔下去。”
很難想象,如此說辭,會出自愛麗絲之口,這意味著很久以前,愛麗絲也曾面臨和師媚差不多的境地,卻作出了讓自己一直後悔的決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