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者a17駕駛艙後方,採光略顯昏暗的兩個座位上,星辰和邵東並排而坐。
如同其他人一樣,此刻的星辰和邵東,自然也保持著沉默,尤其是星辰,他給人的感覺,如同陷入了一種壓抑無比的沉默。
如此時刻,駕駛艙本就昏暗的光線中,星辰的眼眸中,也好似失去了往日的所有光彩,他眼中的靈光似乎已經逃離,這讓他的眼眸,也隨此刻晦暗的光線晦暗著。
某種意義上,此刻星辰暗淡的眼眸和蘇珊很像,他的眼中寫滿悲傷,讓人能夠感覺他好像在哭泣的同時,卻又在他眼中看不到任何淚光,因為和蘇珊一樣,這兩天裡,他仿似也早已流盡了所有眼淚。
這兩天中,從此前一切中回過神來,意識到本以為能斡旋一切的自己,實則行為有多可笑時,星辰也終於明白到,自己到底犯下了多大的錯誤,所以這兩天中,他面對著眾人質疑的同時,也一次又一次對蘇珊哭訴和解釋,希望蘇珊能夠相信自己。
然而,面對那些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疑點,面對那些即使能夠說出來,也讓人感覺完全不可信,甚至有些不合邏輯的說辭,其他人尚且很難相信,更何況關心則亂的蘇珊呢?
蘇珊太愛星辰了,大概有多愛,她就有多難相信,因為此前種種,對她的打擊太大了。
兩天時間,星辰像是流盡了所有眼淚,他的心中依舊無時無刻不被悲傷所縈繞,但他好像已經哭不出來了,或者說他早已經哭得沒有力氣去哭了吧。
此刻的星辰,給人的感覺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他就那麼癱在了座位上,他仍然有呼吸,他仍然有心跳,他仍然活著,但他卻又好似已經死了。
這一刻,目光略顯渙散的星辰,看似在凝視著眼前的空氣,但他的思緒卻已並不在此,他的思緒在這一刻甚至很難找到著落點,因為太多想法正縈繞著他的腦海,他好像所有事情都在想,卻又對所有事情都無能為力,他只能想。
兩天以來,回想著這些天裡發生的種種時,某一時刻,星辰忽然沒來由的,開始對自己有些憎惡。
嗯,憎惡。
憎惡著自己的自作聰明。
憎惡著自己的自以為是。
也憎惡著自己無可救藥的愚蠢。
是的,愚蠢。
這一刻,星辰混亂且紛繁的思緒中,止不住回想起了上一次,自己面臨如此悲傷和絕望境地的時候,那是他初臨新地球那段時間,面對星言之死悲楚,面對無端加身的冤屈,面對這個面目全非的世界時。
回想著當時的情景時,看上去已如行屍走肉般的星辰,嘴角卻忽然勾起了一下。
他笑了?
是的,如此悲愴時刻,星辰忽然笑了,但他下意識展露的微笑中,卻帶著明顯無比的苦澀。
沒錯,他笑了,但他笑得很苦澀。
他笑了,因為再次回想曾經時,他竟發現自己一度是何等幸運和幸福。
他笑得苦澀,因為想到目下情境,他又發現自己是如此的愚蠢且妄為。
是啊,曾幾何時,星辰是何等的幸運呢?他曾經歷了最悲愴的離別,最無可洗刷的冤屈,甚至幾度遊走於死亡的邊緣,但在那之後,他擁有了摯友,獲得了摯愛,尋得了信任,他彷彿找回了一切曾經失去的事物。
此刻回想起來,星辰明確意識到,其實命運早已給了他一次重頭再來的機會,但隨著他一次又一次的錯誤決定,他最終又親手殺死了這樣一個機會,這就是他自覺自己最是愚不可及的地方。
回想起此前種種,星辰根本不知道,師媚到底騙了自己多少事情,他甚至不知道到底哪個師媚,才是真正的師媚。
是曾經即視感中,那個優雅清冷,矜貴高傲,對自己,對舊人類恨之入骨的是師媚。
還是後來發現的,那個也擁有一切正常少女思緒,甚至比絕大多數同齡少女,都好似還要敏感的是師媚。
抑或者……最終那個設局之時機關算盡,讓自己落入無可辯駁境地,心機深不可測的師媚,才是真正的師媚呢?
這一刻,形同行屍走肉,思維一片混亂中,星辰根本已經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師媚,他只知道他此刻是如此的悔恨,悔恨自己為何會相信師媚。
無用卻無可抑止的思緒中,星辰止不住地想著,如果還能夠得到再來一次的機會,他一定不會再相信師媚,如果讓他再度選擇,他會跟過去擁抱蘇珊,無論任何方式,只要能讓蘇珊相信自己。
如此時刻,如是思緒,大抵會讓星辰顯得十分反覆,但無論星辰身份如何,可他到底也只是個人,人的思維和冷靜都是有邊界的,而他只是個人,所以他此刻根本無法抑止自己的思緒,儘管在潛意識中,或許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反覆和愚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