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晞就沒提過。
吳霞冰拿了不少,倒也不是全然在吃,她好幾次看了看閔越晞,好像話到嘴邊,但又沒開口。
“霞姐,你是不是想問什麼啊?沒事的,你問吧。”和旁邊熱火朝天的同事們相比,她們這桌就明顯有些尷尬,閔越晞吳霞冰的眼神欲言又止,幹脆由她來開這個口。
吳霞冰比她想的還要猶豫,先是推脫了說沒有,然後又過了一陣才試探著問了,“小閔,那天峰弋發布會的事,是不是和你有關啊?”
果然,雲閣售樓處的酒吧臺是半開放式的。那天銷售們都在前面看熱鬧,但閔越晞的一舉一動還是沒有躲過吳霞冰的注意。
“霞姐,你這麼問,我也就不瞞你了。那天的事,是我。”不等吳霞冰問下去,閔越晞想了想就幹脆得講了,“其實霞姐你認識我,我是江鳶啊。在江總辦公室,我們見過的。”
閔越晞頓了頓,看著吳霞冰眼中的驚訝,繼續道,“金瀾的事,很抱歉但我必須要這麼做。雲城的窟窿我們都心裡有數,我不能讓我媽為江義明做擔保。對不起。”
“所以你是…”閔越晞說完看向了別處,她拿不準吳霞冰的心理,反而是對面的吳霞冰笑了,“原來是小鳶,怪不得我第一眼就看你眼熟。你放心,我理解的。我在金瀾也好幾年了,還是江總一手提拔的銷售經理。金瀾到了江義明手裡這個樣子,我們老員工看著也痛心,早點結束也好,粉飾太平也沒什麼意思。”
從金瀾出事在現在一個月來,閔越晞幾乎沒見什麼人,吳霞冰還是第一個說理解她的人,“霞姐,真的謝謝你。”
“沒事。金瀾的狀況,大家表面不說,心裡也是明白的。你就是小鳶的話,其實一切就說得通了。倒是那位峰弋的老總,你們是認識的吧?”閔越晞的低沉吳霞冰看在眼裡,特意過來坐了一桌,既是想問問金瀾的事,也是想要寬慰寬慰她。
閔越晞捏著手裡的玻璃杯,她想說些什麼,又覺得不知該如何開口。聽吳霞冰提到禇峰,又不禁想起最後那份錯過的求婚。
“我們是高中同學…她未婚妻來看房,所以有聯系。”閔越晞慢慢得擠出這幾個字,右手指縫裡,玻璃杯閃出活潑的橙黃色。她緊緊得按著冰涼的杯壁,卻覺得再也做不出更多的解釋。
那天在半島湖邊,只有他們兩個人,閔越晞一時興起要禇峰娶她。就為了禇峰一句迂迴,她悶悶不樂,挫敗而又不甘心;可等到當著幾百賓客,禇峰想要給她一個光鮮亮麗求婚,又是她不給這個機會。
“霞姐,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吧。”
難得的晴天,夜晚的柏州星光熠熠。
繁星之城,終究不是一切美好開始的預兆。
只是黃粱一夢。
從餐廳走出來,閔越晞在街上游蕩著,還不到九點,想到自己沒吃晚飯,雖然感覺不到餓,卻是覺得空虛。
這個點,黑夢附近的麵包店應該還開著,希望晚上還能剩幾條沒賣完的吐司,或者隨便什麼都可以。
餐廳離黑夢不遠,門口修路又不好打車,閔越晞想就走到黑夢再打車回去也好。反正她現在就像個孤魂野鬼,最多的就是時間。這一段因為修路,路上車明顯少了很多,閔越晞在路上慢悠悠得晃著,她本來心不在焉,可走著走著,似乎感到後面的車在跟著她。
這段路上沒什麼人,邊上的店又關門了。閔越晞漸漸放慢了步子,最後試探著停了下來。那輛車終於也在她邊上停下來,車門開啟的時候,閔越晞看著車裡走下來的人,是她舅舅江義明。身邊還跟著兩個金瀾的司機。
“舅舅?”閔越晞試著叫了聲,那天她挽著禇峰進門,那麼進的距離,閔越晞又是精心打扮過得樣子,根本沒法掩藏。
果然江義明一聲冷哼,“小鳶?你還記得舅舅啊。偷金瀾的報表再嫁禍到峰弋發布會的頭上?小鳶真是聰明啊。”
江義明說她是嫁禍,可見是問過禇峰了,“舅舅說什麼,我聽不懂。”
江義明身後司機兇狠的眼神看得閔越晞心裡發毛,而她害怕的樣子似乎讓江義明很是滿意,“小鳶你不用裝傻,禇峰那小子不說我就不知道是你幹的了嗎?高材生就是不一樣,這麼看得起自己,就喜歡拿別人當傻子嗎?”
閔越晞知道她說什麼都沒用,江義明大晚上開車堵著她到這裡,又帶著兩個司機,也顯然不是來聽她辯解的。
“認識這位金瀾的大小姐嗎?就是她害你們丟了工作。”江義明看著閔越晞,話倒是說給身後兩個司機聽的,“小鳶啊,這你可就不能怪舅舅了。”
閔越晞看著那兩個司機走上來。從前在金瀾,她還叫過他們聲叔叔,可現在看他們這神情,一頓打是免不了的。不就是頓打嘛,說實話閔越晞能理解,特別是做司機這份工作的,除了開車沒什麼一技之長。人到中年又有妻子小孩,丟了工作難免窩囊,不就是要拿她出氣,有什麼的呢,人之常情。
閔越晞也懶得掙紮了,這時候她甚至還覺得自己有點聖母,畢竟大家都挺難的,都能理解。
那兩個司機上來就是把閔越晞踢倒在地上,修路的地面格外的凹凸不平,又是尖利的小石子。閔越晞被撞倒在地上,尖利的石子紮上來,隨著一頓拖拽,閔越晞的臉上立刻就被劃出好幾道血痕。江義明就站在一旁看著那兩個司機對閔越晞拳打腳踢,臉上露出戲謔的神色。
“小鳶啊,要不你誠懇得給舅舅認個錯?我就幫你說個情。看在你媽的面子上,舅舅也不忍心看你被打啊。”
“好疼。”閔越晞低下頭想著,長發蓋住了她的臉,她也就索性閉起了眼睛。她聽著一下下的踢打聲,只是平靜得在心裡確認著這樣真實的疼痛感。
從前閔越晞也是個金貴的土豪小姐,喜歡打扮,喜歡精緻華麗的生活。等去了英國,認識了比利和顧爺,才發現了樸素輕松的快她過得越來越粗糙,可果然生活是沒有下限的,居然還能有這樣捱打的體驗。閔越晞低著頭,後來又被揪著頭發拎了起來,被強迫睜開眼睛,兩個司機憤怒得質問著她為什麼要砸他們的飯碗。
“為什麼?”閔越晞被迫仰著頭,這兩個人恨她下手不會輕,但也至少不敢把她打死,“你們應該問問這位金瀾的董事長,他把金瀾虧空成什麼樣子,金瀾破産那是遲早的事。到時候你們的飯碗根本不用我砸,自己也會碎。”
“胡說八道!江董才答應過給我們漲工資,我媽還等著我下個月的錢治病。”年紀大些的那個男人顯得更加激動,大概家裡就指著這份工資過活。
“自欺欺人。”閔越晞瞪著他,從前金瀾的行政辦公室她去過幾次,對幾個司機都有些印象,他們看上去都是些挺好相處的人。如今相加在她身上的拳腳,也許還承載不了他們丟失工作的憤怒。閔越晞說完,那個司機抬手又給了她一拳。
江義明沒有再開口,就冷冷得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