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義紅剛走出銀行就收到了婁清窈的訊息,江義明已經在辦公室等著她了。
傳說中的皇帝不急急太監,江義明只知道批專案,聽聽阿諛奉承的好話。江義紅幾次和他談起公司的資金問題,江義明都無動於衷,滿腦子都是李鳳英留給他大展身手的商業宏圖。
他上週才找了王鋮和褚峰這幾個投資人,委婉得透露了雲城目前的困難,褚峰當時臉就垮下來了,王鋮是小舅子,表面上不好說什麼,語氣裡也已經是不快。江義明的本意是想讓他們再投些錢,但褚峰王鋮也不是傻子,意料之內的不歡而散。一晚上江義明忙著遊說,果然就沒認出來坐在褚峰身邊的閔越晞。
“姐,銀行怎麼說?”看見江義紅走進來,江義明趕緊湊了上去。江義紅看著這個李鳳英從小寵到大的弟弟,家裡對他百依百順,就是家裡最困難的時候也沒讓他受過一點苦。現在呢,她就是想幫他也無能為力了。
示意婁清窈關上門,江義紅慢悠悠得泡了杯茶才緩緩得開口,“款項太大,銀行批不下來。”
“用之前春靈苑的專案抵押呢。”春靈苑是江義明接手的第一個專案,一直以來江義明還拿這個專案沾沾自喜,然而也只是虧得少,江義紅沒啃聲,老董事長鼓勵鼓勵他而已。
“春靈苑還能剩幾個車位?”這種陳年舊賬還能拿出來翻,江義紅真是要佩服她弟弟的想象力,“現在能這樣,雲城的地少做一半吧,拍賣一半,剩下的一半拿去銀行抵押。再不夠的,之前籬州的房子先別交房了,拖到年底再交房,先拿來抵押。”
江義明聽著他姐姐有辦法,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姐,能行你早說嘛,搞得這麼緊張。”
“當然這樣還是不行的。”江義明氣還沒喘完,江義紅喝了口茶繼續說,這公司她是看著一步步爛下來的,現在要親自宣判死刑,已經沉重得麻木。
“有上面那點資産銀行還需要擔保,而且說實話就是貸款下來了,拼拼湊湊也等不到雲城回款了,最多堅持到明年夏天吧。”
金瀾的資金挪來挪去,拆東牆補西牆,也是折騰了好幾年了。江義紅知道維持不下去是遲早的事,就是眼前這筆貸款放下來,也就勉強撐到明年了,更別提誰來當這個擔保人,幾乎是板上釘釘的失信人員。
“姐..你要幫我啊姐。”
這個擔保人是不能當的,但不當眼前的困難就過不去,更不用談明年,已經是絕路。
“你先回去吧,我想想。”江義紅放下杯子,這個擔保人她不想當又是不得不當。
認清時勢是一回事,要看著一手扶持起來的公司立刻垮臺又是另一回事,更何況江義明回去和李鳳英一說,再由老母親回過頭來逼自己擔保也是一樣的。李鳳英寵了兒子幾十年,江義紅早就不存什麼僥幸了。希望母親不向著兒子,還不如希望金瀾突然起死回生的可能性大。
如今金瀾的處境已是朝不保夕,底下有些人也隱隱知道點。江義明接手公司以後,金瀾的員工福利提高了不少,不過也沒什麼用,小部分腦子活絡的人,已經開始私下找新工作準備跳槽了。金瀾比著百強企業提高的員工福利,不過給了下面幾個老總吃回扣和黑錢的機會,反而是加速了它的滅亡。
“小婁,叫江鳶週五下午來一趟公司。”她也許老了,江義紅靠著老闆椅閉了閉眼睛。
眼前的落地窗外,市中心繁忙擁堵,正是這個城市繁華的縮影。她挽救不了金瀾日薄西山的財務狀況,更改不了自己母親長達幾十年來重男輕女的觀念,甚至於是她自己的女兒也是日漸隔膜。
江義紅知道閔越晞改了名,即使她固執得不願意接受閔越晞的新名字;她看著她們母女間的嫌隙越裂越大,聚少離多,積怨成疾。
“算了小婁,叫越晞週五上午就過來吧,再幫我訂一家她喜歡的餐廳。”
四月。籬州的晚櫻開了。
海珀的團建就定在這週五。設計所統一給大家買了高鐵票,從柏州到籬州,兩個半小時的車程。
雖然褚南瑆和張芸級別高一層,但人事買票的時候也沒分,於是大家都是二等座。
高鐵上,陳姝俐和陳姝伶還有另一個同事鄰座。隔著一條走廊,旁邊是褚南瑆和張芸。褚南瑆提前下好了電影,正和旁邊的張芸一起看。陳姝伶提議玩一會雙人小遊戲,但陳姝俐明顯心不在焉。
籬州的晚櫻是最有名的,從前籬大的湖邊就種滿了櫻花樹。畢業以後做專案,陳姝俐回過幾次籬州,不過總是沒有趕上過櫻花開的時候。
好多年前,她就是在籬大的湖邊遇見褚峰的。陳姝俐還依然記得,籬大的湖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桃心湖,見證了無數愛情,卻從沒有人聽說過著這些愛情的結局。
“姐,你不就是籬大畢業的嗎,一直都聽別人籬大的櫻花是最美的,可惜分數線太高,我想都不敢想。”陳姝俐一直走神,遊戲裡的角色都摔死好幾秒了她還沒點繼續。
海珀的地點選在籬大附近的一個公園。大家都分散著去採風了,陳姝伶拉著陳姝俐一定要去她當年上大學的地方看看,說來了籬州不進籬大實在可惜。
四月末,籬大的學生還沒有放假。這個時節按慣例,應該是校園祭剛過不久,桃心湖邊滿樹都是桃色的晚櫻,微風吹過,滿地繾綣的花瓣。
櫻花樹下,永遠有著年輕爛漫的學生。無數個陌生的背影裡,曾經有一個人令她一見鐘情。
“我叫褚峰,這幅畫真好,但我更希望你署上你的名字。”
“你真可愛,我可以追你嗎?”
曾經那些直白又略帶靦腆的告白還言猶在耳。
“這裡就是你和褚峰哥曾經相遇的地方吧。真浪漫。”不遠處的湖邊,還坐著一對對情侶,陳姝伶蹲下身,拾起一邊完好的櫻花瓣,託在手心裡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