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越晞的臉上閃過晦暗不明的神情,交雜著感動和難以啟齒的悲傷,竟然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就這麼喜歡拿虛假的深情感動自己嗎?你不是想要得到,只是不想失去罷了。你一直都那麼自私,只愛自己。”
“那你知道我的請柬上是什麼嗎?是前兩句,沒有長情,也沒有佳期。”至少還有那麼一點特別,至少給她的那份請柬還和別人不一樣。
“斜暉脈脈,千帆過盡。”
“十七歲的時候,我喜歡辛和的認真,我以為這就是我找到的能用作一生的準則;二十二歲的時候,我放棄了,我想應該找個和他在一起有趣又快樂的人,我思考過,其實我和他並不合適,我裝得溫和柔情,可那不是我;現在我想通了,如果只愛自己,喜怒哀樂,每一秒的光景變換都屬於自己,實在沒有更好的了。斜暉含情又有何用呢,過盡千帆皆不是。”
“那你對於我呢?”自從閔越晞重新走近褚峰的生活,這場感情的博弈就已經默默得按下了繼續,從褚峰開口的這一刻起,對等的天平終於坍塌了。
“如果我說我對你,依然是念念不忘。”
她看上去落寞又可憐,可縮起的肩膀依然不是柔軟的身軀。面前的閔越晞保持著弱者的姿態,卻依然吐著帶刺的字句。
“你有自信說瞭解我,可我們三年沒見了;你有自信說念念不忘,可你沒有自信推開陳姝俐;哪怕我站在你面前,你說你愛我,你都沒有勇氣要我。你當然可以指責我,但如果要說我們之間,你不覺得你也太過軟弱了嗎。”
“啪!”一個巴掌猝不及防得打上來,閔越晞倔強又不屑得眼神絲毫未變,本來慘白的臉上赫然一個鮮紅的手掌印,“你怎麼能有臉說這種話!”
閔越晞著著實實得捱了這一巴掌。看著閔越晞臉上的紅印,褚峰這才意識到自己氣急敗壞得動了手。他心疼得想要撫上去,但這回閔越晞偏開了臉。伴隨著疼痛的咧嘴,扯出了一個嘲諷的微笑。
有人說太瞭解彼此的兩個人是不應該在一起的。太過真實,失去了距離,也就失去了朦朧的美感。互相剜開對方血淋淋的傷口,同時也暴露出扭曲的自己。褚峰和閔越晞,他們或許能從人群中一眼就認出對方,也清晰得知道對方的習慣喜惡。已經看得太清,卻只是用對方的傷口來溫暖自己。
“我走了。”閔越晞從沙發上站起來,“高跟鞋我很喜歡,但是深藍色未免太難配了。”
“沒關系,你可以慢慢找。還有,你還是短發更好看。”
“知道了。”
終於關門聲響,結束了這一場無以言說的夜話。褚峰聽著閔越晞走過長長的走廊,直到聲音漸漸消失。那個閔越晞扔在一旁的易拉罐,已經被捏得嚴重變形。褚峰看著那個可憐的咖啡罐,想起那天自己沖動之下為她買的高跟鞋,只因為看到她穿那麼合適。
其實哪怕這輩子都找不到合適的能相配,只要你喜歡就夠了。
☆、淩霄
鐵鏽的欄杆上爬滿了血色的花朵,璀璨的星光下坐落著一座老舊的洋房別墅。
廣闊的裸地上,看不到其他建築,遠處枯枝的樹木也都被暗夜的濃霧所吞噬。長夜無月,透過悽厲的鐵欄可以看到這座別墅的全貌。暗紅色的外牆磚,尖利的房頂突兀得傾斜著,像是被劈去了一半。別墅內部似乎亮著閃閃爍爍的燈光,朝外的彩色玻璃片窗戶透出詭異的光線。一座荒地上的牢籠。
走進別墅,大門深處的長廳裡放置著精緻而冰冷的餐桌餐椅,桌上熄滅了的燭火,只能藉著隱約的星光,看到桌上淩亂的銀色餐具。廳外長長的甬道通向別墅深處。粉刷的牆體已經被時間侵蝕得斑駁不堪,剝落的碎片摔碎在地上,還有部分茍延殘順得在牆上掛著。地上鋪著菱形的小格地磚,密密麻麻得交疊著,露出貝殼的光澤,隱約的光線下好像從人魚身上剝下來帶血的鱗片。
通道的盡頭是一扇低矮的圓形拱門,裡面是一間昏暗的藏書室。一個男人攀爬著角落裡的梯子,他一手抓著頂層的書架,一手正翻著書。
想要從這座別墅逃出去,他必須要找到他前女友留下的日記。
峰弋今年剛剛做完一個大型的操作類網遊並廣受好評。所以在年末的時候,戰略部做的計劃是選一個簡單的益智類單機遊戲收尾,目標更是瞄準了廣大女性玩家。
峰弋的會議室裡此刻正在針對各個提案做最後的篩選。各提案組被要求做一個簡單的遊戲匯入片。會議室的燈關了,此刻影片上詭異的光打在會議桌上。短片的結尾是男人從書室高處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個紅色的厚本子。翻開日記本,暗黃的內頁上是四個暗紅的大字,不規則的字型好像要從紙張上滴下來——“血色之期”。隨後就正式進入了密室逃脫的遊戲程序。褚峰坐在會議桌的主座上,認真得看完了這個短片。
“褚總?”這是最後一個短片,放完後就等褚峰敲定方案,見褚峰沒反應,身後的小劉輕聲出言提醒。
褚峰在會議室裡坐著,心思卻不太在這裡。閔越晞生日那天的事情明顯和陳姝俐有關。難怪日料餐廳一反常態得把餐後水果換成了紅豆湯。如果他沒聽錯的話,那天在酒店走廊上阻止了陳姝俐的人應該是陳姝伶,而陳姝伶恰到好處的救場也絕不是一場巧合。只不過那天褚峰藉口離開說的是公司加班,所以此事陳姝俐不發難,褚峰也是不好開口。
這種密室逃脫的單機遊戲向來大同小異,褚峰也是越看越沒勁,終於熬到結尾的時候,最後一個短片上的花朵吸引了他的注意。
盤繞在鐵刺上的花朵,居然是淩霄。
“最後這個片子還不錯,哪組做的?說說想法。”
“褚總。”會議桌側站起來一個高挑的女人,大大的波浪卷發,是策劃組的禦姐方艾組長,“這樣,我來說明一下。我們組的策劃流程上還是選取了傳統的密室逃脫遊戲規則,但是另外為這個遊戲設計了一個愛情故事作為引子。首先情節主線上,這個男主被困在這棟別墅裡,他需要找到女友日記本中的線索才能逃出去。其次是我們設計的感情線,透過日記回溯兩人的感情,重點在於體現女友對男主的壓迫和感情上的蹂躪。我們的想法是,既然主體針對的是女性玩家,那就透過向女性玩家展現男主脆弱和痛苦的一面來使玩家獲得快感,當然後期我們會更注重細節來展現男主的形象。”方組長講得神采飛揚,言語間幾乎就是一場監禁大戲,在座的各位直男策劃師聽了臉上的表情精彩得可怕。
那邊的褚峰倒是沒什麼大反應,至少表面看起來要平靜得多,沒有對方艾組長瘋狂的念頭做出什麼表示。
“片頭的淩霄花,你是有什麼想法嗎?”
“什麼?片頭的花嗎?額…我隨便選的…我就是覺得玫瑰花太俗了…”很好,褚總這一開口,完美得避開了重點,方艾那叫一個實力懵逼,硬生生把腦內的小作文憋了回去。
“...眼光不錯。”褚峰合上了面前的計劃本,“就選這個了,方艾你負責。遊戲的主線故事出一個詳細的版本給我,然後實時進度直接來向我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