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的實習結束於這一年的五月。
他在財政院雖然沒有什麼驚人之舉,可交付給他的工作從不出錯,哪怕是存了心思想找他麻煩,也沒辦法挑出錯處來。
五月到七月的時間裡,他都回到了江銀,照顧受傷的柳恣,以及專心備考cat。
柳恣雖然有心點撥他些應試技巧,但自己一動彈就疼,大多時間都在靜養以及處理政務,兩人平日裡就彷彿是點頭之交的房客。
只是每晚入睡之前,幼安都會過去給他一個晚安吻。
剋制而溫柔,也足夠滿足兩個人共同的渴求。
只要可以親吻你,似乎也不用再貪心更多。
這些日子裡,柳恣做的事情在表面上沒有掀起任何波瀾,但也狠決而沒有留任何餘地。
他直接利用查刺殺案的契機去清算敬梓化工和升躍合金裡的中高層人員,栽贓陷害也好強加罪證也好,數月裡清走了近二十位涉案管理層,再把自己公司裡信得過的人轉手換身份安排進去——
如果要對抗,必然不可能把胡憑羽和張治業直接清理掉。
哪怕能還擊和刺殺回去,可他們這兩個明面上的靶子清理掉了,之後新的核心人物只會藏得更深。
現在做這些只是加強監管和表示威懾,他清楚有些事情是無法徹底逆轉的。
在調整對各企業的監管力度的同時,柳恣直接簽署了新的工業推進政令,公開表示未來五年將全面推及藥業、化工業、紡織業等多行業在海楚泗三州的綜合發展,杜絕壟斷現象與刻意抬價的情況。
而揚州城,將繼續作為這三州守衛的中間核心,繼續擴大城市規模和功能性。
不同層面,不同角度的人認知到的事情,往往截然不同。
朱熹這些日子一直在參政院裡實習,也明裡暗裡知道了好些事情。
可幼安平日裡太忙,連跟自己一起吃個飯聊聊天的時間都沒有,想要打聽訊息,只能去找孔知遙。
孔知遙雖然跟辛棄疾一樣要面對一個又一個考試,自己心裡對能不能接班厲欒還完全沒底,可是也想借著吃飯聊天摸魚的機會喘口氣,怎麼說也是吃吃火鍋換換腦子。
“怎麼著?你不是在江銀中學看哲學看的忘乎所以嗎,”孔知遙給哥倆倒了杯啤酒,語氣輕快道:“上次跟你回信,有好些東西我自己都想不清楚了,看來你這幾年在江銀沒少看書啊。”
“我今天,還真不是來問你存在主義和虛無主義的,”朱熹沉默了幾秒鐘,看了眼人聲鼎沸的周圍環境,壓低聲音道:“現在人們都在傳,這現在的元首,是個獨裁者,是嗎?”
孔知遙愣了幾秒鐘,倒酒的動作僵在了原處,只嚴肅了神色道:“你說清楚這件事情。”
“你真是加班加太久了,怕是與世隔絕,”朱熹繼續觀察附近有沒有人注意他們,小聲道:“現在不是管制約束私人刊物,而且敬梓化工和升躍合金都被狠狠擺了一道嗎。”
“好多人說,這柳元首……是個專權又強橫的獨裁者,”朱熹的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他連私營的刊物都管這麼嚴,以前我還能看好些小報來著,那可是百家爭鳴。”
孔知遙愣了半天,還是緩緩坐下,把心裡的很多話憋了回去。
他不能講最高層在爭鬥什麼,也不能解釋柳恣其實被刺殺過——
自己按照原官職是根本無法接觸到這些的,能聽說這些事情也僅僅只是因為自己要接任建設部部長,必然要進入最高層的圈子。
他如果把一系列的秘密都說出來,朱熹就什麼都能明白了。
不對等的資訊差實在是讓人有些頭痛。
“但是……人們?不至於吧?”他還是揉著額頭道:“怎麼就大家都在傳了?”
“可能有人在引導,也可能是這些輿論傳的時間太久了,”朱熹只低頭喝了口茶,繼續道:“我還特意去追根溯源過,一開始人們說的是,這柳元首從鎮長升到元首,裡頭的黑幕和利益交換太多,而且質疑他和錢將軍的私交,說這是軍國專權。”
“然後呢?”
“後面柳恣收購殊元,更多的人開始不滿,認為他要擴大勢力徹底一家獨大,而且說當今參政院恐怕八成人都姓柳,他為了霸權才不肯降低cat和道德測試門檻,其實就是為了控制所有新來的人。”
朱熹腦子相當聰明,說起事情來條理清晰而且敘述流暢,孔知遙平日裡沒有太多時間八卦和閑扯,確實接觸不到一系列的流言。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突然有點抗拒建設部部長這個位置。
厲欒的身上,也什麼髒水都被潑過。
自從揚州城的人越來越多,很多女性官員都被質疑過和上層有權色交易,如果升遷過快甚至會被非議是一路睡上去的。
但要做的事情太多,他不能退。
“朱哥,你聽我一句,”孔知遙夾了一筷子的牛肉丸,認真道:“這種流言蜚語,聽了就當個笑話,就算底下傳的人再多,都不用理會。”
“你的意思是……”朱熹微微皺了眉頭:“這些都是假的?”
“可是殊元確實是柳元首收購的啊,這是公開的事實,”他追問道:“這件事情沒辦法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