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僵持不下。
陸遊知道這幼安不是故意要激怒自己,只是照實回答問題,半晌才開口道:“那些話,都不要再和任何人提,你起來吧。”
有的話題,沒辦法再往下聊下去。
陸遊自認為自己不是個迂腐呆板的人,但和他再交談下去,如果自己也被動搖了念頭,往後在宮廷裡處事做人都會非常難辦。
在他得知人是由猿猴進化而來,天上沒有真龍也沒有神仙的時候,有一陣子幾乎沒法直視皇帝,心中的敬畏也變成了許多複雜的情緒。
有時候不是聽不懂真相,是接受真相會讓自己更為難。
辛棄疾道了聲謝,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已經快到臘月,地上確實挺冷的,他起來的時候踉蹌了一下,被陸遊抬手扶住了。
“幼安,”陸遊嘆了口氣道:“還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問你。”
“陛下的大皇子,已經病了一個多月,遲遲不見好轉了。“
“這——”辛棄疾怔了下,關切問道:“什麼病?”
“風寒,著了風寒之後,就一直咳嗽流涕不止,還曾發了高熱。”陸遊嘆氣道:“小兒難以用藥,那藥湯又澀又苦,能喝下少許都不錯了。”
可到底是幼童,再這麼熬下去,對身體的損傷也非常棘手,宮裡的太醫們都急壞了。
辛棄疾聽到這話,忙不疊去行李箱裡找到了隨身帶著的感冒藥,直接把一整盒都交給了陸遊。
他把東西遞給了他,才回過神來,又詢問道:“為什麼不找臨國的醫生救治?”
臨國既然神通廣大,宋國沒有不找人幫忙的道理啊。
陸遊飽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慢慢道:“因為沒有人知道臨國能力的上限在哪裡,所以不敢用。”
辛棄疾動作一僵,領會了他的意思。
皇帝唯恐臨國人借這個機會掉包或者洗腦了自己的皇子,奪走他如今最在意的東西。
他們根本不理解臨國人種種奇異之處的緣由,也不可能信任他們如何做。
“你等一下,我給臨國的人打個電話問一問。”他掏出了手機,當著陸遊的面撥了號過去。
陸遊看著他行雲流水的按鍵和撥號,臉色都變了。
柳元首已經親厚到,把這種神異之物都傾囊相贈了嗎?
這辛棄疾到底有什麼本事,連這個東西都用得到?
“龍牧,打擾一下……”
幼安如今說得一口流利清晰的普通話,咬字清楚而聲音清朗,更與宋人一口的官話不太一樣。
陸遊聽著他拿著一張小紙條左右看著,又詢問著什麼用藥的禁忌,沒等開口問些什麼,那幼安就已經掛了電話。
“我帶的這盒藥可以給幼兒吃,但是分量要減少。”辛棄疾從包裡拿出紙筆,匆匆地寫了一張紙條,一併交給了陸遊:“如此服用,第二天就能看到效果。”
“是嗎?”陸遊將信將疑地起身,端詳了一下那盒子裡的藥物。
辛棄疾意識到這個包裝他可能不太熟悉,又湊過去仔細解釋這紙盒子和裡面的塑封該如何開啟,吃完以後有什麼禁忌。
別的事情目前都不重要,救孩子的命要緊。
陸遊拿著藥就出了府,匆匆地趕往了宮城以南。
臨國的醫生一個個跟妖精似的,趙構不敢信。
可是那辛棄疾既然不知道自己皇子生病的事情,隨身帶著的藥物也一直是給他自己服用的,應該還是可信的。
孩子生病太久,如今整個人都是虛的。
趙構把那藥拿出來一看,又是奇形怪狀的東西,交給太醫都多半看不出個什麼端倪出來,只皺著眉聽那陸遊拿自己和辛棄疾的命來擔保,試著讓孩子照著吃了下去。
——可比一股子苦味的湯汁好喂的多。
當天晚上,孩子的狀態就好了許多,甚至睡了頗為綿長而安寧的一覺。
到了第二天,早中晚三趟藥吃完,人都漸漸精神了起來。
趙構本來就老來得子,對這孩子極為在意,見他又漸漸有了起色,心裡哪能不高興,直接吩咐人重賞陸家和那辛幼安,連帶著上朝時臉上都帶著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