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月光突然大亮,幾十片玻璃同時折射出強烈的光線,那光線聚攏在一處,形成刺目的光柱,直指向巨蟒的腹部。
“姐姐,再堅持一下!”餘晚十指扣緊,暴雨般的玻璃碎片順著光柱刺向巨蟒腹部。
巨蟒吃痛翻滾,餘昭感到纏著自己的蛇身略微松動,她握緊匕首向前一刺,隨後徹底脫離了纏繞,她抬頭卻看見餘晚從高空墜落的身影——她竟主動切斷了懸吊的玻璃鎖鏈,往巨蟒腹部落去。
不幸的是,猩紅的蛇信捲住了餘晚的腰身,來不及反應,餘昭便聽到了布料撕裂的聲音。
不,不是布料,是血肉。
“餘晚!”
餘晚的上半身重重地摔在地面上,斷口處卻沒有鮮血噴湧,而是湧出淺銀色的液體。她眼睛泛著淺銀的流光,嘴唇還在動,餘昭識別出了那個口型:
腹部,快。
匕首刺入巨蟒腹部的剎那,餘昭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濺在臉上,是蛇血。
巨蟒轟然倒地,餘昭正要轉身,一隻右手突然握住了她右腳腳踝,是餘晚,她整個上半身的殘肢已經在地面拖出了蜿蜒血痕。
“靈魂寄生,締結血契!”
隨後,餘晚的聲音直接在餘昭腦海中響起,餘昭這才注意到後頸傳來的刺痛不是擦傷——一片染血的玻璃碎片正嵌在她的後頸上,淺銀色紋路順著血管蔓延,餘昭看見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浮現出陌生的玻璃漩渦。
“姐姐?”她對著染血的玻璃倒影輕聲喚道,倒影裡的少女左眼是金光,右眼卻泛著淺銀流光。
“是我,餘晚,好久不見了。”
餘晚緊緊捂著腦袋,隨後她摸到了一個門把手,沒有猶豫,她立即開門走了進去,是一個衛生間。
她抬頭看向鏡子裡的自己,暖黃的燈光照亮了她的整張臉,海藻般的長卷發披散在她肩頭,耳垂上的金蝴蝶耳環正伴著她的動作緩緩晃動,好不明豔。
只是她的眼睛,她的左眼正泛著奪目的金光,而她的右眼卻泛著暗淡的銀光。
為什麼,為什麼就算是瞳孔的顏色,她都要永遠被餘昭壓一頭!
“姐姐?”餘晚再次輕聲換了一句,剛剛在走廊裡她只是想起了一些碎片,可是現在她已經全都想起來了,所有失去的記憶她都記起來了。
“我在,餘晚,我一直都在。”
“你要出來了嗎,”餘晚強行控制著抬起手遮住了左眼的金瞳,“你要奪回自己的身體了嗎?”
“不,餘晚,我們可以共存的,不是嗎?”
餘晚緩緩放下了手,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疑惑不解:“你不怪我霸佔你的身體這麼久?”
“可你不是故意的,你失憶了不是嗎?”餘昭的聲音依舊溫溫柔柔,和多年前一樣。
餘晚陷入了沉默,當年她松開了手,害得林依依和盛意被困在怪談裡那麼久,而她、嚴川以及盛寧三個人倒是逃了出來。
盛寧醒過來後,得知事情的始末,想要沖回怪談救她們,被她拼死攔住。
她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現在回去無疑是送死,餘晚直接告訴了盛寧,盛意和傅潮已經死了,盛寧傷心過度再加上本就失血過多,再次醒來時已經失去了記憶。
而嚴川和餘晚則帶著記憶活了下去,只是最後由於缺乏營養液的因素,她們二人也逐漸失去了異能,最終連記憶也丟失了。
餘晚垂下眸,其實哪怕她不失憶,她也不會和餘昭共享身體的,說到底如果不是為了餘昭,她早就把巨蟒的腹部刺穿了,她也就不會死了。
所以,是餘昭欠她的。
但是餘晚不想騙餘昭,她的驕傲,她的自尊心都不允許她這麼做。
“我就是故意的,姐姐,我是故意霸佔你的身體的,我討厭你,我一直都在你的陰影之下,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我……”餘晚一口氣說了很多,最終千言萬語歸於了四個字,“我討厭你。”
鏡中的人許久都沒有再開口。
餘晚抬眸:“姐姐,你……你在聽嗎?”
“我在,”鏡中的人終於開口,“我只是沒想到,原來你一直這麼討厭我啊。”
“姐姐,我也不想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這樣的,”餘晚聲音有些顫抖,但語氣仍然堅定,“可是人都得先為自己而活不是嗎,其餘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活下來了才是真的。”
“況且,哪怕是並蒂而生的藤蔓,也會在滿地荊棘中被迫松開緊密纏繞的根細,最終一個向陽而生,一個向暗而落。”
“而我,便要做那個向陽而生的。既然姐姐你已經沉寂了這麼多年,那就不應該再出來了。”餘晚的眼中閃過狠厲,她緩緩地閉上眼睛,等到再次睜眼時,雙眼已經恢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