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迪絲愣住了,她轉過頭看著莉莉,她正埋著頭,紅色的頭發垂肩,看上去很瘦小,哪怕她本人一點都不。伊迪絲胸口突然很疼,她有一種沖動,想緊緊抱住這個女孩。
“我很抱歉,我想他們是很好的父母,很好的家人,你們一定很傷心吧?你和詹姆?”
“詹姆說我們得勇敢面對這一切,這也是弗裡蒙告訴他的。”她頓了一下又繼續問:“我不明白,只有我感覺好像一切都在變糟糕嗎?佩妮和我徹底鬧掰了,西弗勒斯大概在為該死的神秘人賣命,越來越多的人們在死去,我卻什麼都做不了,是因為不公平的戰爭讓一切變成這樣,還是說長大就是這個樣子的?”
“我早和你說過一切都糟透了。”伊迪絲苦笑著,“我想你說的兩者都有,戰爭、生長痛什麼的東西,但我覺得詹姆爸爸說得對,我們得勇敢面對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呀,對不對?”她自己都覺得這話不對,卻還是輕輕地摟住了莉莉,告訴她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她覺得自己安慰人的樣子像極了西裡斯。
“但是,伊迪絲。”莉莉也抱著她,“雖然我是個格蘭芬多,但我開始懷疑了,人在恐懼的時候還能勇敢嗎?”
伊迪絲忍不住輕聲笑了,她想起一件小事來。“現在我就要告訴你我爸爸是怎麼和我說的了,我問過他一個類似的問題,為什麼要問那個問題我已經忘記了,但他的回答我可以記一輩子,我那時還很小。”
“他說了什麼?”
“人唯有在恐懼的時候方能勇敢。”
她們回到飯桌上,和其他朋友們一起吃飯,詹姆說起最近發生的失蹤事件,大都是預言家日報的記者和編輯,伊迪絲不自在起來,彷彿感覺他馬上就會提及她父親的姓名,但他們沒有,伊迪絲感覺他們是在試探她,但她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她很想對他們說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告訴她政治是醜陋的,所以從不和她講工作的事,詹姆剛剛講完了一位可憐的記者的故事,好像在等待著她張口,最後她只能對著他們說一句:“世事難料啊。”
四天後,父親說有急事通知她回夏瑞恩莊園一趟,她一到家門口,父親便將她接進她曾經的房間,兩個脫凡成衣店的女職員在她的梳妝臺前,她們把她按在椅子上用發燙的魔杖把頭發卷出波浪,用上了深色的睫毛膏和眼線筆,最後把她擠進一條象牙色的禮服裙。
“爸爸,我真的不喜歡宴會。”她對著鏡子打量自己,這個像是她完全不認識的女人。
“我知道,但你表現的很好。”父親說,他看起來蒼老又疲憊,伊迪絲都能想到那些失蹤事件到底是怎麼折磨著他的。伊森從來沒有帶過伊迪絲參加過任何一場宴會,伊迪絲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表現。
“我不會表現得很好的,你看看我這個樣子。”
“漂亮極了,像你媽媽年輕的時候。”爸爸微笑著,“今天之後,我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
“把這封信寄給你媽媽。”爸爸從袍子內襯的口袋裡拿了一封信給她,伊迪絲用手撫摸過上面淡紫色的紋路,“這上面有遺忘咒,是嗎?”
“是的。”他點頭,“你非常聰明,我很欣慰,你母親收到後這封信上的魔法會起效,塞拉諾家的人會將魔法世界的一切都忘掉,安全起見,伊迪絲,那個人,他已經盯上我們了,他在調查我,我不希望這一切牽扯到你母親,你會照做嗎?”
伊迪絲張嘴,感到很酸澀,“我會的,爸爸,我不是小姑娘了,我不會再無理取鬧了。”有濕熱的東西從她眼睛裡滾落下來,“只是,以後就不能再見到媽媽還有布蘭卡了,好遺憾啊。”她把頭低下去。
“別哭,親愛的,無論發生了什麼,我們愛的人會一直在我們心裡。”爸爸把她攬到懷裡,他的身形不再那麼高大,伊迪絲閉上眼睛,極力想嚥下淚水。
隨後,她把自己的妝面清理幹淨之後便和父親下去參加私人晚會,莊園似乎變得更加奢華,伊迪絲從未見過“家”會變成這樣,它從前是溫暖的,後來開始逐漸變冷,現在則像個宮殿,她經過賓客之間,感覺自己像是變了個人。他們來來往往,觀賞著牆壁上新掛上去的畫,竊竊私語,伊迪絲在面對他們的時候很害怕,感覺自己回到了學校裡,面對奔湧而來的流言蜚語。
伊森把她介紹給了幾個他工作上的朋友,那些看上去一絲不茍的中年巫師,留著小鬍子,手藏在長袍下面,他們打量著伊迪絲然後笑著誇獎她的容貌,伊迪絲感到厭倦,但她也只能假裝得體地微笑,父親在說起她曾經獲得的一些不大不小的成就時眼裡沒有了疲憊,取而代之的是驕傲。然後那些中年男人們便把口中的“漂亮”改為了“優秀”。
“阿爾戈今晚沒來實在是個遺憾。”敦敦實實的伯斯德先生說,“我想他絕對不會放過可以收下這麼一個優秀學生的機會。”
“梅林,我寧願伊迪絲別和他學。”伊森說,他們笑了起來。
“阿爾戈·派瑞提,我想你聽說過他,如果你讀過《煉金術·古代藝術和科學》的話。”普賽先生對她介紹,“我們和他關系不錯,但阿爾戈有些古怪——這些天才的通病,他女人緣不錯。”男人們再次大笑起來,伊迪絲有些不適,她尷尬地彎了彎嘴角。父親說她可以去找阿賽亞跳舞。
伊迪絲走到舞廳,她曾經會在那邊上的鋼琴彈奏媽媽教的鋼琴曲,她忍不住用手指捏了捏藏在裙子腰封裡的信,那是最後一件東西了,最後一件能將媽媽和她連線在一起的東西。
她踮著腳尖尋找阿賽亞,然後她看見門口一個男人進來,是西裡斯,看門的人跟著他,很顯然,他並沒有得到出席的許可,西裡斯也看見她了,伊迪絲心裡有什麼東西點著了,像一小枚火花,愈燃愈烈,她拎起裙角快步穿過走廊,穿梭於來客之間,而他緊隨在後,她好像找到了當小孩子時最天真的快樂,她跑在前面,心裡聽見西裡斯的腳步聲緊隨其後,像行星在宇宙中旋轉,那時,她都認為整個宇宙就在自己手臂之間。
最後,她繞到一間房間,等待西裡斯的出現,再把他拽進屋裡,和他面對面。光線溫柔地灑在他五官上:他好看的顴骨,上唇上方微微閃光的薄汗。
“是你,是你。”她輕輕喘著氣說,彷彿是才發現他一樣。
西裡斯笑了,然後他低頭含住她的唇瓣,他的嘴唇滾燙。
“天啊,感覺真好。”她說。
西裡斯沒說話,摟著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