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象按麻瓜的標準我們才剛成年,是吧?這真荒唐。”她吐了口煙圈說。
“是你剛成年,別忘了我可比你大上一歲。”他沒問什麼,竟然向她要了一支煙,雖然也並不是完全沒想到。
“在我看來那根本沒差。”她挑了一下左邊眉毛,“我有時在想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或許和我爸爸做過的某些事情有關吧。”她看向窗外,不打算和西裡斯說是什麼事,她還是覺得如果那糟糕的事沒有發生西裡斯就不會盯上她,而她發覺自己好像在往被修改記憶之前的方向發展。
西裡斯被煙嗆到了,咳得厲害,“我沒覺得你變了,他做什麼了?”
“我現在很愛哭?易怒?老是做一些自己明知道不該做的事?”她把煙叼在嘴裡,輕輕拍著他的背,避開了他的問題,“我昨天好像精神有點失常。你覺得我該去看心理醫生嗎?”
“你會這樣想就說明你不是精神病,你是正常的,就是看見我受傷太難過了。”
“真的嗎?”
“假的,好吧?我們都不正常。”他貌似已經學會抽煙了,夾著煙卷大笑,然後在她臉上親了一下。“今天陪你玩一整天,怎麼樣?”
“不好,你傷都沒痊癒的,你得好好休——”
“我以為我昨天已經向你證明我沒事了。”
“你——”
他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們只是去雪地裡散了半個小時步,臉都凍得通紅,夜裡長時間做愛讓他們頭很眩暈,西裡斯答應他等他好一些了帶她去做他的改裝摩托,伊迪絲問他怎麼弄到的,他不肯說,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親了她好久,她笑著問他們的相處模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成了現在這樣的,他說這他根本沒法控制,她想或許他們都是身體比情緒更期待對方,卻又愛看著對方眼睛說話,好矛盾。
天空暗成一種更清涼的藍色,銀色的雲掛在地平線邊緣,雪暫時停了,兩個人回到屋子裡,詹姆的守護神來了,叫西裡斯快去,伊迪絲沒留他,也沒問他要去哪,只是讓他一定要注意休息,要好好的,他給她微微一笑,然後兩個人擁抱一下,她太喜歡這種感覺了,好像有了他,她就永遠不會直面那個終極問題:她該怎麼活,她是怎樣的人。
一切真正變得不同是在聖誕假期之後很清涼的週一早晨,她從沒想過1979年會以這樣的形式開始。雪影和其他的龍在睡覺,伊迪絲手上又閑了下來,她岔開腿坐在一塊石頭上和阿妮莫內聊天,阿妮莫內剛抱怨完古代魔文是多麼讓人看不懂的存在,然後就開始描述伊迪絲的“山谷”後面的那間辦公室,那裡形形色色的同事,彷彿她來自一個伊迪絲從未去過的國家,伊迪絲承認,她的工作不需要她接觸太多人類,其實她可能比阿妮莫內更擅長對付他們,她在上學的時候可以表現得像一個八面玲瓏、爭議不斷又不缺人愛的好萊塢明星,但那挺累人的。她只是想問阿妮莫內有沒有覺得用她們在地球上非常有限的時間去換取一件人類發明的東西——錢——很奇怪。
“那確實很奇怪,不過我們不得不這樣做,不是嗎?為了生存?”阿妮莫內在喝一罐伊迪絲給她偷帶進來的冰茶,皺了皺眉,那表情像是她覺得冰茶很酸,“我上班的時候感覺我還是我,我仍在經歷生活,但時間仍在流逝,這有些沒意思,我是說,如果不是因為我爸媽不是富豪,我肯定去環遊世界”
“這主意不錯。”伊迪絲把雙手撐在膝蓋上,“或許等戰爭都結束了我們可以一起去,再帶上些朋友互相認識一下什麼的。”雖然她也不清楚這究竟什麼時候會結束。
“那說好了,我可不出錢,千金大小姐。”
“那你得想辦法把我臉皮變厚點,我可沒窩囊到在惹了我老爸生氣之後還找他要錢。”她們笑起來,然後事情就在那最歡樂的一刻發生了,一切快得讓她覺得自己在做夢。
天花板是施了魔法的,就像霍格沃茨的一樣,只不過是很幹燥晴朗的藍天,那一刻,一聲巨響震耳,天空燒成了血色,然後變成它最原本的墨綠色,沒有了魔法的痕跡,火龍們在噴火,很無形的一股力量把她和阿妮莫內都掀翻在地上,有尖叫聲響起,伊迪絲看到了那些帶著面具和尖兜帽的黑色身影,他們化成黑色濃煙,速度很快地閃過,伊迪絲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是什麼人,她費力地爬起來,右手被石頭刮傷了,在流血,她跑去拉阿妮莫內,想帶著她跑,但已經太遲了,有兩個食死徒攔住了她們,伊迪絲發著抖。
“猜我們發現了什麼,一個泥巴種和——”那人大概透過面具上下掃了伊迪絲一眼,她已經認出這聲音了,是穆爾賽博,他吹了聲口哨:“瞧瞧這是誰?夏瑞恩?好久不見啊。”
伊迪絲拼命在口袋裡找她的魔杖,“我看你也只能淪落成這樣了吧。”他們尖聲笑起來用魔杖指著她,她被咒語甩到地上,覺得自己的肋骨很可能斷了一根,還嘗到了塵土的味道,她咬著牙想站起來,被另一個人——不用猜就知道是埃弗裡踢她一腳,他掐住她的脖子,用魔杖抵著她腦袋,“別動,小婊子。”她聽見不遠處阿妮莫內在痛苦地尖叫,穆爾賽博在大笑,她死死攥著埃弗裡的手腕,他臉上的面具消失了,露出一個令人作嘔的笑,“你知道的,那個泥巴種,對我們沒有任何價值,可你不一樣,你瞧瞧,你是個純血,長得又漂亮,你可以給我們提供很多樂趣,是不是——”伊迪絲終於把魔杖抽出來,把他擊昏了。“去他的我是個混血!”她給他也來了一腳,繞到穆爾賽博背後送他一個“統統石化”,然後拉著虛弱的阿妮莫內嘗試在濃煙裡找到出口,阿妮莫內卻想把她往反方向拉。
“怎麼了?”她轉過去大聲問,吸了一口嗆人的煙,開始劇烈咳嗽。
阿妮莫內顫抖著指向那個方向,有五、六個食死徒在朝雪影和其他火龍射魔咒——她從沒見過的咒語,黑魔法,火龍發出很痛苦的叫聲,火焰還不斷迸出。伊迪絲立刻松開阿妮莫內的手沖過去,她開始瞄準那些食死徒甩一堆咒語——她上學時知道的那些最具攻擊性的惡咒,有幾個被擊倒了,沒有擊倒的幾個則對她把黑魔法的攻勢轉移到她身上,她的右手又中了咒,疼得快失去知覺,已經完全不能用了,額角在流血。
阿妮莫內的尖叫聲從不遠不近的地方傳來,伊迪絲順著聲音看了過去,有一個飛在上空的食死徒正用鑽心咒折磨她,伊迪絲嚇壞了,她往身後罩了一個屏障朝原來的地方跑過去,一邊邁著大步子跑過去一邊對著那個食死徒發射昏迷咒,但奇怪的是那似乎並沒有什麼用,忽然間一道綠色的光猛然劃過,快得沒法作出反應。伊迪絲對著阿妮莫內施了一個鐵甲咒,那道綠光穿過了她的盔甲,阿妮莫內倒下了,一個女人爆發出刺耳的大笑聲。伊迪絲一開始並沒有意識過來發生了什麼,直到她跑到阿妮莫內身邊,看見她僵硬地躺在那裡,琥珀色的眼睛仍盯著自己,但已毫無生機。
“不要。”伊迪絲聽見自己說,聲音幹澀得可怕,她跪倒在阿妮莫內身邊使勁晃她,“阿妮。”她不會再和她說話了,哪怕她們前五分鐘還在一起聊環遊世界的事。
一種她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的感覺沉甸甸壓在她心上,讓她沒有餘地感到恐懼或憤怒,她想哭,卻哭不出來,入口的大門開啟了,一群人沖進來,他們開始和食死徒打鬥,熙熙攘攘,咒語四射,對伊迪絲來講,那都只是無意義的噪聲了,她伸出顫抖不停的左手,想幫阿妮莫內合上眼睛。
“鑽心剜骨!”是剛才那個放肆尖笑的女人,銳利的尖刺開始抽打她的心髒,伊迪絲甚至來不及吸氣,她很重地摔在地上,卻聽不見自己痛苦的尖叫,徹骨之痛在她全身心裡燃燒,眼淚和血水混雜在一起,那是唯一溫暖的東西,她不知道這持續了多久,她甚至想死去,像水消失在水裡一樣,然後那驟然間停下了,她仍蜷在地上痙攣,火光都是模糊的,有一雙手在她臉上摸來摸去,有人著急地喊她的名字,但她已沒什麼意識了。是你嗎?西裡斯?她要說話也說不出來。
眼前一片黑,她想這樣也好,她甚至可以就這樣走進風暴裡,在滿攜似火冰塵的凜凜黑風裡碎成流焰的飄帶。